图为《楚辞?爱国诗人?说说屈原这笔糊涂账》文章内容部分截图
首先,龚教授提出“未必有屈原这个人”,原因之一是“先秦文献绝不见屈原其人”。屈原是战国后期人,汉朝人去古未远,其记载具有可信性。汉朝人多言屈原创作《离骚》,如贾谊《吊屈原赋》、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报任安书》、刘向《新序·节士》、班固《汉书·贾谊传》《离骚赞序》、应劭《风俗通·皇霸·六国》。刘向整理编辑了《楚辞》。班固、贾逵、马融等都为《楚辞》作过注,但都亡佚了。直到王逸作《楚辞章句》,这是现存最古的《楚辞》注本。这些记载可以相互证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没有异议。晚清时期的廖平在《楚辞新解》《楚辞讲义》中提出“并没有屈原这个人”,胡适《读楚辞》承其说,后来在日本也出现过“屈原否定论”,这些说法都已经被楚辞学界一一驳斥,没有市场了。现在龚教授又来炒“屈原否定论”这碗冷饭,实在没什么新意。
其次,龚教授抱怨“后世所考证的屈原姓名与身世也疑点丛生,光是生卒年就有十几种意见”,认为这也是“未必有屈原这个人”的理由。我们知道,屈氏“与楚王同姓”,楚王姓芈,屈氏也姓芈。楚武王有个儿子叫瑕,封在“屈”这个地方,因以为氏。因此,屈原姓“芈”,氏“屈”,后人把姓氏模糊起来,就直接讲屈原姓“屈”。司马迁在《史记》里说“屈原者,名平”,可以推测屈原名平,字原。屈原生活在楚怀王、顷襄王时代。他在楚怀王继位不久后得到重用,出任左徒,当时还比较年轻;屈原在顷襄王时被流放,最后投汨罗江自杀。屈原的生年和卒年是不清楚的,但是这两位君王的生年、卒年和在位年月都是很明确的,所以屈原的生平可以用他们两个人的准确生平作为参照。屈原的生卒年可以划定时间范围,但无法精确到具体哪一年,这是作家生平研究中的常见现象,并不能借此否定作家的存在。
傅抱石国画《屈原图》
最后,龚教授还断言“《楚辞》不是屈原作的”,原因是《楚辞》不仅有屈原的作品,还收录汉代人的拟作。他说:“我们就看见了一个荒谬的景象:历来文学史,常把《诗经》跟《楚辞》看成是同一类的东西,以《楚辞》直接《诗经》,说是屈原所作。”我们认为,《楚辞》收录屈原、宋玉、贾谊、淮南小山、东方朔、严忌、王褒、刘向、王逸等人的作品,这是一个文学史常识。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即“《楚辞》不全是屈原作的”。如果说“《楚辞》不是屈原作的”,那么就犯了逻辑错误。
屈原《离骚》
至于龚教授看见的“荒谬的景象”,正暴露了他是楚辞学领域的门外汉。
据楚辞专家金开诚先生研究,“楚辞”这个名词,最早见于《史记·酷吏列传》,流传到今天,它已具有三重含义:
第一,它指的是出现在战国时代楚国地区的一种新的诗体。
第二,它也指战国时代一些楚国人以及后来一些汉朝人用上述诗体所写的一批诗。
第三,它还指汉朝人对上述这一批诗进行辑选而成的一部书。
这三重含义,第一种不用加书名号,第三种要加书名号。历代学者称屈原作“楚辞”,指的是屈原创造的楚辞体诗歌,用的是第一重含义。楚辞是继《诗经》这种古朴的四言诗之后,在当时楚国产生的一种新诗体。它的出现,打破了《诗经》以后两三个世纪的沉寂,而在诗坛上大放异彩。龚教授不知“楚辞”的三重含义,误将“楚辞”当成《楚辞》,所以误以为古往今来的学者都错了,只有自己发现了真相。
虽然网络时代流行解构历史文化名人以娱乐大众,但是在学术研究中还应该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楚辞研究领域虽然还有很多尚未完全解决的谜团,但是这也是一代又一代学者去探索的原因所在。
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
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未秽。
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愁苦。
帝告巫阳曰:“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巫阳对曰:“掌梦!
上帝其难从;若必筮予之,
恐后之谢,不能复用。”
巫阳焉乃下招曰: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不可久淫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五谷不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工祝招君,背行先些。
秦篝齐缕,郑绵络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像设君室,静闲安些。
高堂邃宇,槛层轩些。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
网户朱缀,刻方连些。
冬有穾厦,夏室寒些。
川谷径复,流潺湲些。
光风转蕙,氾崇兰些。
经堂入奥,朱尘筵些。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
翡翠珠被,烂齐光些。
蒻阿拂壁,罗帱张些。
纂组绮缟,结琦璜些。
室中之观,多珍怪些。
兰膏明烛,华容备些。
二八侍宿,射递代些。
九侯淑女,多迅众些。
盛鬋不同制,实满宫些。
容态好比,顺弥代些。
弱颜固植,謇其有意些。
姱容修态,絚洞房些。
蛾眉曼睩,目腾光些。
靡颜腻理,遗视矊些。
离榭修幕,侍君之闲些。
悲帷翠帐,饰高堂些。
红壁沙版,玄玉梁些。
仰观刻桷,画龙蛇些。
坐堂伏槛,临曲池些。
芙蓉始发,杂芰荷些。
紫茎屏风,文缘波些。
文异豹饰,侍陂陁些。
轩辌既低,步骑罗些。
兰薄户树,琼木篱些。
魂兮归来!何远为些?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
稻粢穱麦,挐黄梁些。
大苦醎酸,辛甘行些。
肥牛之腱,臑若芳些。
和酸若苦,陈吴羹些。
胹鳖炮羔,有柘浆些。
鹄酸臇凫,煎鸿鸧些。
露鸡臛蠵,厉而不爽些。
粔籹蜜饵,有餦餭些。
瑶浆蜜勺,实羽觞些。
挫糟冻饮,酎清凉些。
华酌既陈,有琼浆些。
归来反故室,敬而无妨些。
肴羞未通,女乐罗些。
敶钟按鼓,造新歌些。
《涉江》《采菱》,发《扬荷》些。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嬉光眇视,目曾波些。
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
长发曼鬋,艳陆离些。
二八齐容,起郑舞些。
衽若交竿,抚案下些。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
宫庭震惊,发<激楚>些。
吴歈蔡讴,奏大吕些。
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
放敶组缨,班其相纷些。
郑卫妖玩,来杂陈些。
《激楚》之结,独秀先些。
菎蔽象棋,有六簙些。
分曹并进,遒相迫些。
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晋制犀比,费白日些。
铿钟摇簴,揳梓瑟些。
娱酒不废,沈日夜些。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
结撰至思,兰芳假些。
人有所极,同心赋些。
酎饮尽欢,乐先故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乱曰:
献岁发春兮,汨吾南征。
菉蘋齐叶兮,白芷生。
路贯庐江兮,左长薄。
倚沼畦瀛兮,遥望博。
青骊结驷兮,齐千乘。
悬火延起兮,玄颜烝。
步及骤处兮,诱骋先。
抑骛若通兮,引车右还。
与王趋梦兮,课后先。
君王亲发兮,惮青兕。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