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女作家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就如二十岁和自己的意中人结婚,当然比八十岁和自己的意中人结婚更快乐。人到了中老年,无论是事业成功,还是爱情成功,都不如年轻时来的痛快。
几千年前的盛世大唐,就有一位天才,六岁已有诗名,且诗文构思巧妙,词情英迈,被赞“神童”。
这名出的够早了吧?放在现代社会来说,6岁的你恐怕还在捉蛐蛐斗蟋蟀呢!幸亏你小时候没有这样一位邻居,否则你的童年将被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九岁的时候,王勃就读了颜师古注的《汉书》,不仅能融会贯通,读完之后,他还撰写了《指瑕》十卷,指出颜师古的许多错误之处,俨然一副学者模样。
颜师古是什么人?名儒颜之推之孙,著名的训诂学家、历史学家。《汉书》是什么书?史学巨著,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二十四史”之一。
就好比还在上小学的你,读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后,提出里面有很多错误。试问,即使是当代那些学者大家,能有几个这样的博学?
十岁时,王勃便饱览六经,即《诗》《书》《礼》《易》《乐》《春秋》。他的父亲也是博学多识,曾执教于太常寺,但对儿子表现出来的天才的一面惊讶不已。
我在想,如果童年的王勃去参加《中国诗词大会》《最强大脑》等节目,现场会发生怎样的情景?可能是去砸场子的。
读完历史,读完圣书,接下来做什么呢?毕竟才十岁,不能出去做官,也不能去做办学堂讲学,父亲很是惆怅。
读读医书吧,毕竟生老病死是人生大事。所以十二岁至十四岁,父亲送王勃去长安学医,两年时间,学习了晦涩难懂的《周易》、《黄帝内经》、《难经》,通晓“三才六甲之事,明堂玉匮之数”。
这就是王勃的早年经历,好吧,只能说天才的世界我们不懂。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王勃埋头苦学,为他的仕途铺开了道路。在父亲的建议下,未成年的他便寻找机会积极入仕。
十六岁时,王勃通过《宸游东岳颂》科试及第,授“朝散郎”,成为朝廷最年少的命官。回想起来,杜甫十六岁时还在埋头苦读,李白十六岁时刚刚出道,而王勃已经做官了。
从此,王勃算真正步入社会了,像他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恃才傲物,肯定要在社会上表现一番的。他才思泉涌,笔端生花,写了《乾元殿颂》,文章绮丽,惊动圣听。
唐高宗见此颂词,歌功颂德,词美义壮,竟然是未成年的神童所为,惊叹不已:“奇才,奇才,我大唐奇才!”王勃的文名也因此大振,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合称“初唐四杰”,并推为首位。
少年得志,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已然站上了人生巅峰。试想,彼时的他心情是怎样的呢?我觉得,狂妄自满是有的吧,傲慢不逊是有的吧,毕竟年轻气盛。
当然,树大招风,声名鹊起的他自然成为皇子们热捧的对象。于是王勃就被六皇子沛王李贤请进王府任“侍郎”。他才华无限,深得沛王爱重,成为其心腹。这样下去,前途不可估量。
然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与祸是相互依存的,所以在顺境中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若是志得意满,反而滋生灾祸,由福转祸。可惜,初涉官场的王勃还太年轻。于是,祸起王府。
那是在清秋里的一个黄昏,辽远空旷的马场上,华美的锦屏围出了一方天地。里面桌椅俱备,美酒佳肴皆齐。
而就在这片天地的正中间,有两只雄鸡正在激烈地啄斗,一只是沛王的,一只是英王的。周遭围观的人皆涨红了脸、瞪大了眼,嘴里不时发出“斗、斗、斗”的喝彩声。
王勃,独坐一隅,正在挥笔写《檄英王鸡》,以应援沛王:
“历晦明而喔喔,大能醒我梦魂;遇风雨而胶胶,最足增人情思。两雄不堪并立,一啄何敢自妄?养成于栖息之时,发愤在呼号之际。”
沛王读罢,连连称许,觉得自己的鸡也瞬间有斗志了。
一时间,文章传遍上流社会,就在王勃得意洋洋之际,高宗大发雷霆:“两雄不堪并立?这明明是在挑拨离间,想挑拨我皇儿之间的矛盾,想引起我朝争端!”
于是就被高宗炒鱿鱼,逐出王府。一个萧索没落的身影便开始了流浪漂泊之路,抛下现实生活的苟且,去寻找诗和远方。
这一年,王勃才20岁,当然,漂泊生活对当时名满天下的他来说,并不艰苦,毕竟粉丝很多,总有他一口饭吃,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靠才华吃饭”,期间还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当时王勃客居蜀地,而他尚在长安时,送别朋友杜少府,写下了《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命运弄人,当初的送别是今日客居的征兆吗?
漂泊长达三年之久,23岁的王勃还是忘不了“长安梦”,决定重回长安。因为年少时颇懂医学,而虢州盛产药材。在朋友的推荐下,王勃担任了虢州参军。
好像文人都不太适合做官,陶渊明不适合,李白不适合,王勃依旧没有逃过这个命运,上任不久,一场官场浩劫便迎面而来:
在任参军期间,有个叫曹达的官奴犯罪,他将罪犯藏匿起来,后来又怕走漏风声,便杀死曹达以了其事,结果因此而犯了死罪。
此事颇为蹊跷,王勃为什么要保护罪犯曹达,既藏匿保护又怎能将其杀死。
天才的致命弱点往往就是智商发展太快,情商反而跟不上。恃才傲物,光芒难掩,为同僚所嫉妒,所以才被构陷惹上了一场命案。
监狱里,等待秋后处斩的王勃始终都不明白,他少年上书献策,经世致用,被惊为神童,后又受到皇帝大赞、皇子器重,名扬天下,可到头来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幸而遇大赦,勉强捡回一条命,但也宣告了他仕途的终结。
他本该一路高歌,冲击九重天遨游繁华人间,却在风华正茂之时,戛然而止,令人扼腕叹息。只能说,统治者们需要的是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死士,不需要才华横溢、狂傲不羁的耀阳星辰。
因为这件命案,也连累了他的父亲。父亲从雍州司功参军被贬为交趾县令,远谪到南荒之外。这件事对王勃的打击远远超过对自己的惩罚:
今大人上延国谴,远宰边邑。出三江而浮五湖,越东瓯而渡南海。嗟乎!此勃之罪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
一年后,朝廷恢复他的官职,但他拒绝了。历经了官场黑暗和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他已然心态黯然。
二十六岁时,王勃准备去交趾看父亲。这一年重阳,路过南昌,遇当地都督在滕王阁设大宴,准备在楼上炫耀自己女婿的文采。
在这里,王勃做了他天才的落幕,一篇《滕王阁序》惊艳四座,留下千古传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霸气侧漏的千古绝对让在座的文人骚客惊叹不已。
一霎时,《滕王阁序》成为热文,传到唐高宗手里,他拍案喝彩道:“此乃千古绝唱,真天才也。”并马上唤来太监询问,太监吞吞吐吐答道:“王勃已落水而亡。”唐高宗失望得一屁股坐回龙椅,自言自语地叹息着:“可惜,可惜,可惜了!”
是的,写完《滕王阁序》后,王勃傲气地将一群惊愕的儒生抛在身后,继续南探望去父亲。但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成全他的孝心,而是以一涌炽热的海浪覆盖了这个旷世天才。
也有人猜想他是“自沉于海”,这让我想起了千年之后,在山海关卧轨的另一位年轻的诗人海子,他们都燃烧了自己短暂的生命,却为人类留下了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