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讲一下郭淮。郭淮字伯济,是三国后期曹魏的名将之一,这个人既有将军的勇猛狠辣,又有谋士的沉着冷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来他身上有五件事情可以叙述,但是其中两件大众耳熟能详,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他对阵姜维期间,大部分的影视素材均已反应过了,我们就略而不提,只提他鲜为人知的三件事情。
其一,临机奉帅,汉中拒备。
建安二十年前后,郭淮追随曹操平定汉中,曹操回师之后,令夏侯渊、张郃留守汉中,并且做出了“渊正郃副”的战略布局,就是让夏侯渊为正,张郃辅佐。
郭淮认为这个战略布局不怎么太合理,于是给曹操上书,其文略曰:“妙才虎步关右,所向无前。然乏智算,但知任勇。往虽屡胜,所敌匹夫耳!今寇虏着于成败,又筹画策机,以险奇称,非素德之将可破也!郃识变量,善处营陈,自蜀纛以下皆惧之,当委以腹心,使渊、洽尽爪牙之力。”(张表注《战国策》引郭淮言)
郭淮的意思是说,要论披坚执锐,决机于两阵之间,争勇斗狠,奋勇杀敌,夏侯渊确实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你要论筹谋划策,他就略逊一筹。以往夏侯渊为什么百战百胜,是因为所敌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敌人)缺乏智策。而这此次他所对付的是狡猾的法正和刘备,恐怕力有不逮。而张郃久经行阵,又能随机应变,蜀军上下闻其名无不丧胆。如果让张郃为主帅,夏侯渊辅佐他的话,这个格局就颇为合理了。
如果您怕夏侯渊脾气倔强,抗命犯上,您可以让和洽过来允执其中,斡旋双方,三人共守汉中,但一定要以张郃为首。
未料这封信呈报到曹操那里,曹操心里很是反感,随即说道:“法者,使上下不逾,长幼持序。淮,别部司马也,何敢乱者?”
意思就是说,你郭淮不就是个第三军团的政治部主任吗?你越级向我呈报建议,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对郭淮加以见责。
可没过多长时间,郭淮一语成谶。夏侯渊中了法正之计,被破虏将军黄忠斩杀于马下。曹操闻听夏侯渊的死讯之后,十分的痛惜,说妙才太大意了。于是想奉张郃为帅,以期稳定局势。但是他知道汉中僻远,敕封诏书必然非一月不至,怕是来不及了。曹操十分悔恨,叹道:“我悔不听伯济之言。”
话分两头,郭淮见魏军新失主帅,三军失色,军心不安,就跟朋友们商量,我们现在得临机奉帅,不然无以御蜀。朋友心怀忐忑,纷纷表示,我们听说三军主帅历来是由主上亲封,还没有说部下推举的。咱们这么干的话,你不怕曹公把你军法处置吗?!
郭淮似乎对曹操知之甚捻,说曹公这个人,极重事功,他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我们只要把事情办成了,他不会在意你这个细节。相反,抵御刘备的这个事情如果最后没办成,我们再怎么循规蹈矩,也还是不免身首异处。大家一听,有些道理,于是就奉张郃为帅。张郃担任三军主帅之后,军心乃安。
翌日,刘备欲渡汉水来攻。魏军见寡不敌众,想依水为阵,抗拒蜀军。郭淮认为不妥,说这是示敌以弱,我们不如撤离岸边,在远处设下埋伏,趁敌人过河时半渡而击。言毕,亲自排兵布阵。
法正见其部署得当,于是劝刘备引兵暂去。
我们再来谈下郭淮身上的第二件事情:赐爵关内,屡立战功。
延康元年,曹操去世。曹丕袭魏王位,封郭淮为镇西长史,兼赐关内侯。这一年曹魏的边境,也就是雍凉那边闹得比较厉害。山贼郑甘纠结叛胡,扰乱地方,已经攻下了四个县,并且图谋和东吴的贺齐里应外合。
他给东吴的贺齐写了一封信,其文略曰:“公苗将军承伯符嗣命,驰驱锋镝,周旋江汉,有非常之志,纵不扬显四海,亦当抵振家声。意公当革魏贼,奖王室,张大藩国,效春秋朝觐之节,则外有周、召之名,内得权重之实。今甘出卢水,引兵东应,君出建平,经武陵以窥天下之衅,事可成矣!”(张温撰《三史略》引《与贺将军书》)
这个时候曹丕就略感惊惶,心想贺齐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绝对不能让郑甘和他搅和到一块,于是连派几路王师进击讨伐,不过都是败绩而回。
最后还是郭淮自告奋勇。他的好朋友杜幾就问他,你有什么妙计可以破敌。郭淮说:“以往我们失败,是因为主帅亲身赴险。那泸水是什么地方,地势险恶,易守难攻。我们劳师远征,兵卒疲累,焉有不败之理?我这次打算采取引蛇出洞的策略。引蛇出洞有两个好处,其一是让郑甘无险可守,虎落平阳;其二是让郑甘偏离原先跟贺齐商量好的进军路线,贺齐必然以为他有诈,就不想再和他合作了,这样便可断其外援。”
杜幾说,这主意好是好,可如何引蛇出洞呢?
郭淮解释说,郑甘等人怀狡兔三窟之心,虽然在泸水安营扎寨,但是却把粮草放在了徐县和方城,我们只要对徐县跟方城围城打援,就不怕他不出来。魏军遂依计而行。
翌日,郑甘果然出来救援,郭淮先是奋勇搏杀,胜了一阵。之后佯装体力不支,向西败逃。郑甘不明就里,紧追不舍,结果追到平城附近,魏军事先埋伏好的弓弩手万箭齐发,郑甘被射成了刺猬。
另一方面,东吴名将贺齐见郑甘偏离了原先计划好的进军路线,以为有诈,遂疑而不进。既没有派兵救援,也没有供给他粮草。这一切都跟郭淮预料的差不多!
此外,郭淮还极善收揽人心,他担当封疆大吏的时候,每有羌、胡有人来降,他必定都是待之以礼,对人家嘘寒问暖,并给予资助。所以羌胡之人在他手下,一改狼戾狡诈的秉性,降而复叛者甚少,都诚心诚意的为他效命。
我们再来谈一下郭淮身上的第三件事情:败中求胜,御蜀有功。
郭淮自步入壮年之后,就跟随曹真一起镇守雍凉。曹真这个人真有两下子,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镇守一方,都颇有一套,诸葛亮两次进军,都没在曹真手上占得便宜。郭淮跟着他受益匪浅。但曹真这个人也有个问题,就是多病难保!他由于戎马半生,落下了一身毛病。最后只能把大事委托给郭淮和孙礼。
郭淮跟孙礼虽然说是后起之秀,难得一见。但是比起诸葛亮来说,尚嫌不够老辣。于是两次中其奸计,第一次把武都殷平丢了,第二次是粮草辎重尽失。魏明帝曹叡一看,把这两个人官降一级、罚俸两年。
不久之后,郭淮对魏明帝说:“臣请垂问秦雍!”曹叡见状,怒不可遏,说:“你还有脸来,诸葛亮上次把你家底都抄了,你还想镇守雍凉?”
郭淮沉静无比的答道:“我自从上次败给诸葛亮以后,我没干别的,我专门研究诸葛亮的生平事迹和用兵之法,他的著作我都读烂了,我现在完全能看懂此人用兵的长短!”
曹叡一听,你这是瞎扯!诸葛亮这个人机略百出,你能看出他用兵的长短来?
这个时候郭淮就说,您可别忘了,我也是先王帝师何夔的入门弟子!既然是何夔的弟子,就差不到哪去!
曹叡一听何夔大名,心中有所戒惧。因为何夔是曹丕的老师,也就是他父亲的老师。于是他略一沉吟,面目表情有所和缓,对郭淮言道:“伯济你说你看透了诸葛亮领兵的长短,有何依据啊?”
郭淮说,诸葛亮这个人擅使诈术,因此遇到以下六种情况,我们切不可贸然进兵,臣述其文曰“六必察”:
“亮多作障蔽,而鸟起树动,有云如山岳在外,或如青鸾映天者,此车骑之所伏,有云如赤杆耸立,条直尖而细利者,或如青缕不绝者,此弩兵之所伏也。亮之所善,车骑大阵并敌于前,步卒弩兵掩杀于后,必谨察之;
亮辞强而进驱,无约而急战者,必谨察之;
亮不及半月而粮储告竭,杖立而佯饥者,诱也,必谨察之;
亮兵怒而相近,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
亮半进半退,数顾仿失其群者,必谨察之;
亮行俗赏而滥罚,激所叛以相投者,诈降也,必谨察之。”(王琛注《三史略》引郭淮言)
魏明帝曹叡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但还是意犹未足,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防御之道,但是遇见蜀寇如何进击呢?”
郭淮说,遇见五种情况就可以立刻进击,毫不犹豫,臣述其文曰“五可击”:“
蜀寇旗动吏怒,见利而不进者,可击也;
蜀寇粟马食肉,军无悬簟,不及其舍者,可击也;
蜀寇新到陇右,行阵未定,人马未食,可击也;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得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谨陈其事如左:
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
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逼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
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任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
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
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