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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郊与母亲:无以华贵,唯有陪伴

  年轻的时候,我们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青春、热血、出走、爱情、友情……直至我们长大,到我们也为人父母,便能真正体会到我们父母的不易。

  又一年的母亲节之际,隔壁老王一大早发了一条朋友圈:他行动不便的八十多岁老妈,还在想着为他做鞋垫,令人感动不已。

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了写“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唐代诗人,与贾岛并称“郊寒岛瘦”,有“诗囚”之称的孟郊。他与老母亲堪称“母慈子孝”的千古典范。孟郊十分可怜,在其尚年幼时,父亲就去世了,是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一手拉扯大。长大后的孟郊发奋读书,立志要出人头地,要摆脱贫困的生活,以让母亲颐养天年,让她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孟郊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参加科举考试,但每次都无功而返,一事无成。每当孟郊考试名落孙山,一个人在他乡时,他总想起远在家乡的母亲。期间,他写过一首《远游》:


  慈乌不远飞,孝子念先归。而我独何事,四时心有违。

  


  流落在外,作为孝子的孟郊很想回家,但自己没有功成名就,又有何颜面与资本来报答慈母的养育之恩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十六岁时,孟郊终于考中了进士。他心花怒放,当即写下了人们在春风得意时都想吟诵的那首《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以为苦尽甘来,可以报答母亲了,从此,天下人们也会开始关注他孟郊了。

  


  但事实上,在唐朝,即便是通过了科举考试,也不能保证马上就有官做。通过考试的人很多,官职却有限,得等编制,等空缺才行。就这样又等了四五年,五十岁的孟郊终于得到一个职位,却是远在江苏溧阳县的一个末等小官。可想而知,孟郊当时的心是拔凉拔凉的,又一次地沉入了谷底。三十多年了,他离家乡是越来越远,头发和胡子是越来越白,老母亲也逐渐衰老,已近残年。为什么自己生活还依然这么贫穷?为什么自己仕途这么不顺?为什么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是如此地艰难?

  但是,即使心中纵有十万个为什么,生活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惜别老母亲后,孟郊走马上任了,但他发现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官场。对他来说,还是写诗更自由、更纯粹一些。他一天到晚喝酒写诗,经常旷工不理政事,县太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扣了他一半的工资,本就贫寒的孟郊,此时更加贫寒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他居无定所,租住的房子此时又要被房东收回。搬家时,自己又没车,只得去向别人借车,于是他写了首《借车》:

  借车载家具,家具少于车,借者莫弹指,贫穷何足嗟。百年徒役走,万事尽随花。

  


  诗的大意是说:自己买不起车,只好去借别人的。而等到要搬运东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家具和财产少得可怜,实在贫乏得不值得搬运一回,家具的价值还抵不上借车所搭的人情呢。但是如果不搬,也许连这一点东西都没有了。唉!这所有的困窘,又坚决不能告诉老母亲,不能让她为自己的儿子担心。唯一的寄托也就是写诗,他常常会因为一句诗而苦苦思索,将自己关在屋里,诗要是写不成,就不出来。

  


  随后的日子,孟郊的生活逐渐安顿下来,山清水秀的环境,也让自己心情变得不是那么焦虑了。可突然,他的心骤然间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似的,此刻,他又一次想起了家中的老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况又是那么年迈的老母亲。母亲缝补的衣服还穿在孟郊的身上。那一针一线中,是母亲的爱。孟郊之所以感到疼痛,那一定是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他的胸膛。

  对于天下的父母亲来讲,不需要自己孩子为之提供世俗眼里的房子、车子、美食、华服,只要孩子们出门在外能够平平安安,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而作为儿女们来讲,既然给不了老人那么些荣华富贵,但或许还有陪伴,这是每个儿女都可以做到的。

  


  事不迟疑,五十多岁的孟郊急切地派人去老家接老母亲。在等待母亲到来时,他独自在树荫下徘徊,心随念走,吟出了那首千古传诵的《游子吟》。这首诗得来是如此容易,而它却显得那么亲切、感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在这首诗里,我们只是见到了语言的朴素,而孟郊的母亲有多大年纪,她长得什么样,她住在哪里,她有什么爱好,她如何维持生计,诗里都没有说。孟郊只是选取了一个生活的场景:母亲用手中的针线,为远行的儿子赶制身上的衣衫。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一句是这首诗的中心和脊柱。正因为有这句话,使得这首诗站在了大地上。母亲的爱,便像这春日的阳光,它无私地照耀,让小草生长。而那小草,岂能报答得了春日阳光的恩惠? 所幸的是,后来的几年里,孟郊一直陪伴着老母亲,母子俩相依为命,直到老人家去世。

  


  只是,这一次,母亲不再以目送者的身份,来看着自己养育长大的孩子一点一点离开视线。这一次,是儿子孟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目送着母亲一点点从自己的世界离去,并且一去不返,再无相见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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