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春秋时期鲁国人,他在儒家的发展史中地位非常高,后世帝王对其有“经师”、“先儒”、“先贤”等诸多封号,也赢得了诸多文人墨客的无限敬仰。
不过,这样一位先贤,却曾经有人为了他的姓氏争论很久,一说姓左,一说姓丘,还有人说他复姓左丘。其实,如果您对周代姓氏制度有所了解,关于左丘明的姓氏,是很容易分辨的问题。在周代,有官职、有地位的人可在姓名前加一个字作为氏,以示贵族等级的区分,平民百姓是没有氏的。关于这一点,后续在《左传》系列文章的讲解中我们也可以经常看到,有封地或有官职的人往往会以封地或官职为氏,出现在姓名的最前面。所以,“左丘明”这个名字中的“左”,正是他的氏,也就是他的贵族身份识别标记。因为,左丘明祖上据说是姜子牙的后裔,在当时担任的官职是“太史”,又称为“左史”,而且他们家世代为左史官,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所以,左丘明就是以家族历代的官职为氏,称为“左氏”。剩下的“丘明”二字,才是他的姓名。关于“丘明”这个名字,也有两点佐证。其一,在很多提到《春秋》或《左传》的文字记载中,曾多次出现过这个名字。其二,据考证,左丘明的故里在今天的山东肥城,那里现在还住着左丘明的后人,他们都是姓“丘”或“邱”,而非姓“左”。左丘明的姓名还算容易推敲,但关于他的生平事迹实在是鲜见于文献资料,以致于我们对这么伟大的一个历史人物,知之甚少。唯有从《论语》中的一段话中,我们可以知道一些左丘明人格上的光辉。《论语》中有一段,“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两种人比较可耻,一种是巧言令色的人,一种是心里明明有怨恨之人,还埋藏自己的怨恨对其表现得很友好的人,这两种人左丘明都认为比较可耻,孔丘我也认为很可耻。请注意,孔子这里先说“左丘明耻之”,后说“丘亦耻之”,这样的表达方式就能让我们看出孔子对左丘明人格上的极度肯定,他是以左丘明的是非标准为自己的是非标准。可以说,正因为有孔子这样的一种态度,左丘明所作的《左氏春秋》,便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写了这样一段话,“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司马迁口中的弟子,指的就是孔门弟子,您应该听过“孔门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的说法。如果这些弟子们都来解释孔子的“微言大义”,他们免不了各有各的见解,万一有冲突和矛盾的地方,这对《春秋》来说是一种损失了。所以,由左丘明这样一位连孔子都十分敬佩的人来为《春秋》作传,相信还是很有权威性的。
如果要说左丘明这一生的最大功业,那就是为我们留下了两部非常重要的历史著作,一部就是前面讲过的《左传》,另一部则是《国语》。《左传》和《国语》,一个长于记事,一个长于记言。从两部书的内容上来看,《国语》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左传》的补充。也因为它们都记述的是春秋时代的历史,所以《左传》被称为“春秋内传”,《国语》则被称为“春秋外传”。司马迁曾说,“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如果司马迁的说法是真的,那么我们可以大概判断,《左传》这样一部比较复杂的叙事作品,有可能是他失明前的作品。而《国语》可能是左丘明在失明后,把他所熟知的春秋时期各诸侯国的政闻要事及君臣谋议得失之词,口述给子孙及其弟子,然后由这些弟子们汇集成卷,著成了中国第一部国别体的史书。
《国语》和《左传》这两部书都很精彩,而且我个人觉得一个像台词剧本,一个像原文小说。《国语》通过语言对话塑造出丰富的人物形象,《左传》则通过情节描写刻画出生动的历史人物。有人说《国语》的价值不如《左传》,这其实是一个误解。《左传》复杂而华丽,《国语》简单而平实,在平实中读到深刻的历史经验,比在华丽的文辞中读到变幻的历史风云,更加难能可贵。因此,二吴在《古文观止》前面两卷安排了《左传》的三十四篇文章之后,从第三卷开始紧接着就让我们来学习十一篇选自《国语》的文章。而这两部书的共同作者左丘明,是唯一一个被《古文观止》收录了四十五篇文章的作者,他也因为《左传》和《国语》的历史价值及文学价值,被后世尊为“文宗史圣”。从文学角度来看,《左传》是有着非常高超的叙事技巧的。《左传》也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叙事艺术经典,您如果想学写小说,《左传》不可不读,它可是叙事文学的老祖宗。而且,左丘明的这两部书产生了大量直到今天还在使用的成语,比如“多行不义必自毙”、“唇亡齿寒”、“风马牛不相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等等。如果没有左丘明,如果没有这些成语,我们今天写出来的文章不知道要平淡多少。因此,左丘明的确配得上“文宗”的称号,至于“史圣”的称号就更不用多说了。他是史家的开山鼻祖,他的这两部书都是史学的经典之作。
可以说,没有左丘明,我们对春秋这个伟大的时代,只能是一知半解。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大庙,非礼也。
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是以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衮冕黻珽,带裳幅舄,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钖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大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公不听。
(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肴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肴志也,岂敢离逷?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
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
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
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肖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肖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