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徽宗,终于收到了师师的回信。
匆匆阅完。没有喜,只有悲。
只是看抬头,他就明白,师师已知道他的身份。
与其说,这是一封信,倒更似是一份奏折。
除了恭敬和检讨,就是辞藻华丽、反复堆砌的奉承。当然,信里还提到了周邦彦,并附上了他离京时所作的词,暗示这样有才华的人应该留在朝廷为官。
除了字迹,可以确认是师师无疑,这封信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师师的痕迹。信里有谦卑、有赞美、有客气,唯独没有温度,更没有情感。
身在爱情里的人,对文字有天然的敏感。一句话,一个字,都能传递出冷暖。文字,还是风向标。文字是长、是短,是客气、是撒娇、是随意、还是抱怨,彼此都心领神会。
反复读了几遍,徽宗心里发酸。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失去,而他却完全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诏让周邦彦回京。没有什么理由,师师提到了他,就是最大的理由。
一连多日,徽宗都迷失在复杂的情绪中。
有好几次,他几乎都要走出宫门了,又折返了回来。他很矛盾。有时候,他很勇敢,恨不得马上见到师师。向她解释一切,可转瞬之后,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有时候,他又很懦弱,甚至不敢去见师师了,他害怕被拒绝。
说到底,他不知道如何以皇帝的身份,去见师师。
是的,他能以天子之尊,驾临于一切之上,自然包括李师师。他也可以,像对天下所有其他的女人一样,不必顾虑她们的感受,自顾自地拿到想要的东西。甚至,他都不用再去小楼了,只需给点暗示给早已跃跃欲试的梁师成,他就会很快在寝宫里见到师师。
只是,她真要出现在了寝宫里,还像信中那样恭顺,那还是师师吗?那与宫中的嫔妃,又有什么分别呢?
凭天子之尊获得的女人,他不从不缺,也不稀罕。
这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他之所以会如此迷恋师师,正是因为师师不知道他是天子。
毕竟,每个人,都希望靠自己本身,赢得女人的芳心,而不是身外之物。那些身外之物越尊贵的人,越存有这份希望。不过,这又怎么能分得清呢?更多的,是有权有势有钱人的矫情罢了。
矛盾,纠结,徽宗终究强迫自己把师师放下了。至于,是永远的放下了,还是暂时放下了。他没给自己答案。
不过,对师师来说,寄出的信,倒很快有了答案。
周邦彦回到了京城。
不仅人回来了,还升了官,被任命为大晟府提举,专管宫中的乐舞。这既是专业对口,也是人尽其才了。徽宗,到底还是有些帝王气度。
周邦彦又回到了师师的小楼。劫后余生,两人相拥而泣。不过,关于他如何回京的事,一个没问,一个没说,两人都自觉略过了这个话题。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赵乙也好、徽宗也罢,似乎只是一个插曲。
两宋繁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