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是唐代著名诗人和散文家,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散文偏重于说理和叙事,气势磅礴,自由奔放,而且感情极其充沛。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八代”指的是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这几个朝代正是骈文由形成到鼎盛的时代。
而韩愈作为古文宗师,大力提倡形式上以奇句单行为主,内容上强调发明古道,即以复古为创新。韩愈写过很多散文,比较著名的有《原毁》、《师说》、《祭十二郎文》等。下面介绍的是韩愈的一篇散文,淋漓尽致地分析了三种人,褒贬分明。
《送李愿归盘谷序》(节选)
唐代:韩愈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我则行之。
这篇序文写于唐德宗贞元17年,当时34岁的韩愈离开了幕府,到京城谋职。自从中了进士以来,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韩愈一直为仕进汲汲奔走,却始终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处境艰难,心情抑郁。这篇散文就借送友人李愿归盘谷隐居之机,一吐胸中的不平之气。
作者借李愿之口,描绘出三种人:第一种是“坐于庙朝,进退百官”的达官贵人,他们高兴起来就随意赏赐,发起怒来就任意处罚。他们家的歌姬也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作者认为这是命中注定,不能侥幸得到,却极其令人讨厌。
第二种是“穷居而野处”的山林隐士,他们作息不定时,只求悠闲舒适;不求身体得到享乐,只愿心中没有忧虑。所以他们不受官职的约束,也不受刑罚的惩处。作者认为这是令人羡慕的境界,只是他暂时无法放下。
第三种“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也就是一些趋炎附势、投机钻营的小人。他们步履维艰、出言谨慎,地位卑下而觉羞耻,时刻都有被诛杀的危险,但是他们宁愿铤而走险,只为获得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
作者通过对比,对志得意满、穷奢极欲的大官僚和卑躬屈膝、攀附权贵之徒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对友人的隐居之志大加赞赏。最后作者说,“饮且食兮寿而康,无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车兮秣吾马,从子于盘兮,终吾生以徜徉!” 韩愈用浓郁的抒情笔调,赞美并祝福友人的隐居生活,也流露出欣羡之意。
纵览韩愈的这篇散文,全文采用辞赋铺陈和排比的句法,淋漓尽致地刻画出形形色色的世态人情。作者浓墨重彩地刻画三种人物,既有作威作福的达官贵人,也有安于贫贱的山林隐士,更有趋走钻营的势利小人。韩愈赞美了李愿安贫乐道的精神,其实也暗喻了自己绝不同流合污的高洁品质。
丞之职所以贰令,于一邑无所不当问。其下主簿、尉,主簿、尉乃有分职。丞位高而逼,例以嫌不可否事。文书行,吏抱成案诣丞,卷其前,钳以左手,右手摘纸尾,雁鹜行以进,平立睨丞曰:“当署。”丞涉笔占位,署惟谨,目吏,问:“可不可?”吏曰:“得。”则退。不敢略省,漫不知何事。官虽尊,力势反出主簿、尉下。谚数慢,必曰“丞”。至以相訾謷。丞之设,岂端使然哉?
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贞元初,挟其能战艺于京师,再进再屈千人。元和初,以前大理评事言得失黜官,再转而为丞兹邑。始至,喟曰:“官无卑,顾材不足塞职。”既噤不得施用,又喟曰:“丞哉,丞哉!余不负丞,而丞负余。”则尽枿去牙角,一蹑故迹,破崖岸而为之。
丞厅故有记,坏漏污不可读。斯立易桷与瓦,墁治壁,悉书前任人名氏。庭有老槐四行,南墙巨竹千梃,俨立若相持,水㶁㶁循除鸣。斯立痛扫溉,对树二松,日吟哦其间。有问者,辄对曰:“余方有公事,子姑去。”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