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怕死吗?
这是“我就是演员”第一期节目中导师波叔抛出的问题。
问题抛给了曹植的扮演者宋洋,自然也抛给了一众看客和听众。
波叔出演过两部《军事联盟》,对三国人物自然有深彻参详,他的演技毋庸置疑,他的问题自然也会引人注目、发人深思。
宋洋的回答是,“我呈现的是曹植怕死”。
回答的简短,惊起的骇浪却连绵不绝。
第一波骇浪自然是从波叔而来,因为波叔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和不解。
意外的是,你竟然认为曹植怕死。不解的是,你怎会认为曹植怕死。
所以波叔说,“反了”。反了就是与他的认知有出入,抑或与人民大众的普遍认知有出入。
紧接着波叔总结了一句话,送给宋洋,也送给在场的有耳朵的人,“国之大士,无畏生死”。
铿锵有力的八个字,振聋发聩。
在国士之上加一个“大”字,其品性才华自然要高出一筹,大士不矜,谦以接物,国之大士自然要甚之又甚。
总而言之,像曹植这么牛掰的人物,笔下能生花,一身英雄胆,怎么会怕死,怎么能怕死。
但好事者总想去问:曹植为什么不会怕死,为什么不能怕死?
曹植的文采固然睥睨千古,曹植的品性、器宇和抱负是否也如文章般浩气磅礴呢?
现存的关于曹植的史料并不多,从陈寿的《三国志》中也只能略窥一二,但这一二足以令人对其存疑。
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特见宠爱。这是行文之中的曹植。
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这是文章之外的曹植。
两个曹植令人捉摸不透。写文章的曹植教曹操欢喜,恨不得把江山社稷交给他,文章之外的曹植肆意妄为,屡屡犯法,使得“太祖大怒,悔而罢之”。
管得住笔,管不住嘴,这是哪家的国士?明锐如曹操者,也不敢把江山托付。
这样的人物自然可以在文坛独领风骚,博得万千少女瞩目,但够不够“国之大士”的格,又怕不怕死,who knows?
与陈寿同时期的大文豪潘岳,字安仁,也就是后世所称道的第一美男“潘安”,人长的俊,文章写的美,还有“西晋文坛盟主”的雅称,其风姿丝毫不逊曹植,其做派却教人匪夷所思。
为了巴结宰相贾谧,每日早起,跪在路口,等着贾谧的车子从旁经过。
其真情不可谓不感人,以至于千百年后仍然有一个叫元好问的人,蹭他的故事,把他写进诗里。
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
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
能作《闲居赋》的高人名士,居然也有阿谀拍马屁的雅好,你若问他,怕不怕死,他必要回你: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钱谦益是明末清初有名的大儒,探花出身,诗坛领袖,曾写下“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的名句,一腔爱国热血令人高山仰止。
但令他名声大噪的不是爱国诗词,而是他的“风趣”。
顺治二年,清兵逼近南京,眼看山河破碎、国将不国,钱谦益的小妾柳如是劝他一起投江殉国,好像史可法一样“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钱谦益悲愤填膺,一脚踏入江水,却猛地抽回来,他说,“水太冷,不能下”。
南京城破后,清军颁布“剃发令”,要求“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钱谦益知道后,忽然大叫一声:我的头皮痒得厉害,然后夺门而出,回来的时候便剪了头发,留了辫子。
“风趣”如斯,难怪有人揶揄他,“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
文如其人,这是世人常讲的道理。文章是一个人才华、品性和修养的自然流露,文章风采便是道德风尚、胸襟抱负,文格即是人格,所以才有“功名之士,必不能为泉石淡泊之音;轻浮之子,必不能为敦厚大雅之响”的先入为主之见。
但熟读马列毛邓论以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人,必然要以科学辩证的态度来打破先入为主的臆断和形而上学的谬论。
文如其人,却常未必如其人。
写得一手好文章,未必就是伟丈夫;籍籍无名的贩夫走卒,未必就缺少侠肝义胆;百万千万+的自媒体大V 也不乏唯利胡诌之辈。
巨奸能为忧国语,热中人作冰雪文。
文格与人格完全当视作两码事来看待。
此一时与彼一时也当区别对待。
诚如白居易所言,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