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十四续 秦观与苏轼
秦观与苏轼情兼师友,应该是苏轼最得意的门生,亲密程度在苏轼的朋友圈中属于第一方阵。
仁宗皇祐元年己丑(1049年)12月,秦观生于江苏高邮。熙宁五年壬子(1072年),孙觉守吴兴,秦观成为其幕僚,并与李公择交好。这两人都与苏轼交好,为秦观能结交苏轼搭建了良好的桥梁。在孙觉指导下,秦观读兵家书,作《郭子仪单骑见虏赋》。
熙宁七年甲寅(1074年),秦观听说苏轼将到扬州,提前在扬州大明寺壁上模仿苏轼的笔迹题诗,署苏轼名。不久之后,苏轼和孙觉到寺游玩,见壁上题诗,果然震惊莫名,孙觉趁机极力向苏轼推介秦观,因此秦观在还未见到苏轼时就得到苏轼的赏识。
《冷斋夜话》载:东坡初未识秦少游,少游知其将至(“至”有作“复过”)维扬,作坡笔(有加“笔”)题壁于一山寺。东坡果不能辨,大惊。及见孙莘老(这里的意思是苏轼见到秦观的题壁诗时并未与孙觉同游),出少游诗词数百篇,读之,乃叹曰:“向书壁者,岂(有作“定”)此郎也!”“后与少游维扬饮别,作《虞美人》曰:‘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竹阴花圃曾同醉,酒未多于泪,谁敌风鉴在尘埃,酝造一场烦恼送人来。’世传此词,是贺方回所作,虽山谷亦云:‘大观中于金陵见其亲笔,醉墨超放,气压王子敬,盖东坡词也。’”此词作者有争议,但一般认定是苏轼所作,到1084年再说。
熙宁九年丙辰(1076年),孙觉因祖母卒回高邮守孝闲居,杭僧参寥来高邮,秦观得以结识参寥。因此,后来秦观推介参寥与苏轼结识。
神宗元丰元年戊午(1078年)四月,入京应举,途经徐州,携李公择书谒苏轼,与苏轼初次见面,正式成为苏轼门下士。
陈师道当时任徐州教授,他的《秦少游字序》载:“扬秦子过焉,丰醴备乐,如师弟子。其时余病里中,闻其行道雍容,逆者旋目,论说伟辩,坐在属年,世以此奇之,而亦从此奇之,惟公以为杰士。”
当时苏轼早已名满天下,贵为知州,望重士林,而秦观寂寂无名,尚不入流,所以举行如此盛大隆重的收徒仪式,就是为了替秦观扬名,但也看出苏轼确实慧眼识珠,有知人之明。
所以秦观离开苏轼时写《别子瞻》大拍马屁,以示感恩戴德:
人生异趣各有求,系风捕影只怀忧。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
徐州英伟非人力,世有高名擅区域。珠树三株讵可攀,玉海千寻真莫测。
一昨秋风动远情,便忆鲈鱼访洞庭。芝兰不独庭中秀,松柏仍当雪后青。
故人持节过乡县,教以东来偿所愿。天上麒麟昔漫闻,河东鸑鷟今才见。
不将俗物碍天真,北斗已南能几人。八砖学士风标远,五马使君恩意新。
黄尘冥冥日月换,中有盈虚亦何算。据龟食蛤暂相从,请结后期游汗漫。
诗中,“珠树三株”把苏洵、苏辙一块捧了,说三人都高不可攀。据王文诰案:“李公择自徐过淮上,而少游因携其书以来,故诗有‘故人持节’二句。”秦观持李公择引荐信拜见苏轼,从本诗中看是确有其事。
鸑鷟(yuè zhuó)是古代民间传说中的五凤之一,身为黑色或紫色,象征着坚贞不屈的品质。五凤谓:"五色为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为鸑鷟,白名鸿鹄。"秦观把苏轼比作麒麟凤凰,与早年梅尧臣比喻苏轼、苏辙兄弟为凤一脉相承,评价极高。
八砖学士指唐代翰林学士李程,《新唐书•李程传》:“学士入署,常视日影为候,程性懒,日过八砖乃至,时号‘八砖学士’。”李程是李唐宗亲、皇族贵胄,科举考试进士第一、博学宏辞第一,是六朝元老,累官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鄂州观察使等。五马使君指王羲之,据明嘉靖《温州府志》载:“王羲之,山阴人,为永嘉郡守,出乘五马,老幼仰慕,为立五马坊。”北宋杨蟠:“相传有五马,曾引立踟蹰。人爱使君好,换鹅非俗书。”秦观把苏轼比作这两个人,当时他觉得是吹捧,可是他怎会想到,后世苏轼的名望让这两人望尘莫及。
《春渚记闻》云:“东坡自惠移儋耳,秦七丈少游亦自郴阳移海康,渡海相遇,二公共语,恐下石者更启后命。少游因出自作挽词呈公。公抚其背曰:“某常忧少游未尽此理,今复何言。某亦尝自为墓志文封付从者,不使子过知也。’遂相与啸咏而别。初少游谒公彭门(即徐州)和诗有‘更约后期游汗漫’,盖谶于此言。”
苏轼见到秦观的《别子瞻》后,也次其韵,赋诗《次韵秦观秀才见赠,秦与孙莘老、李公择甚熟,将入京应举》回赠:
夜光明月非所投,逢年遇合百无忧。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翘关负重君无力,十年不入纷华域。故人坐上见君文,谓是古人吁莫测。
新诗说尽万物情,硬黄小字临黄庭。故人已去君未到,空吟河畔草青青。
谁谓他乡各异县,天遣君来破吾愿。一闻君语识君心,短李髯孙眼中见。
江湖放浪久全真,忽然一鸣惊倒人。纵横所值无不可,知君不怕新书新。
千金敝帚哪堪换,我亦淹留岂长算。山中既未决同归,我聊尔耳君其漫。
苏轼意思是,秦观与自己“遇合”是“天遣”,是上天的安排。诗中“短李”指李公择,李公择个子比较矮。“髯孙”指孙萃老,孙觉是美髯公。这表明,秦观得到苏轼的赏识,首先是李公择与孙觉的极力推荐,其次才是秦观本人的杰出表现,由此进一步证实,题壁等故事确非虚构。
苏轼此诗是应景倒拍马屁之作,意义不大,但全文原字押韵,也可看出苏轼对字词娴熟的运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