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十四个字的治学名言,
但凡你享受过校园生活便一定不会觉得陌生。
它立于讲台之上、走廊中间,教会我们勤奋;
它端坐书香之中,笔墨前言,激励我们坚持。
可是,它的作者是谁呢?
一起走近,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
诗歌发展到唐朝,出现多位集大成者。
其中,浪漫主义的诗仙李白与现实主义的诗圣杜甫最为引人瞩目。
可惜,太平盛世总如昙花一现。
安史之乱的爆发,将唐王朝彻底拖入动荡深渊。
此前的繁华盛唐,如春,
斗志昂扬百花齐放,文人诉求普遍获得认同;
此后的萧条中唐,如冬,
万物凋零如将老矣,看似稳定的时局暗流汹涌。
用四字词总结唐王朝由盛转衰后的悲哀,它们是:
藩镇割据、宦官擅权,
民贫政乱、士风浮薄。
像陷入泥潭,
中唐诗歌再难见,
李白那种非凡的自信、脱俗的浪漫。
中唐诗歌最常见,杜甫那种现实主义,
昨日不可追的怅然,今日不可期的茫茫。
在众多传统教育背景下的儒家子弟中,
三十而立的四门学博士韩愈属于夹缝求存的那一类。
往前一步,人云亦云得过且过。
往后一步,宵衣旰食逆水行舟。
《旧唐书》记载:
愈生三岁而孤,养于从父兄。
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学儒,不俟奖励。
三岁时韩愈父母双亡,
十二岁时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又故去。
较之其他还在垂涎奖励的孩子,
自比孤儿的韩愈早慧刻苦的令人心疼。
成年后求取功名,
他得不到应有的扶持,却学不来刻意的谄媚。
光科举考试便落榜三次,
但他也三次直接上书宰相,直言官场污浊。
他毛遂自荐、慷慨陈词。
从二十岁蹉跎到中年,
等白了头,却等不到一封为官令。
他说:
凡在京师八九年矣,
足不迹于公卿之门,名不誉于士大夫之口。
若不走后门,若不去送礼。
是不是此生,便只能惘然。
他说:
天命不欺,岂遂殆哉,岂遂困哉。
我不会为命运所困,我不会因失败而放弃。
他说:
至于汲汲于富贵,以救世为事者,
皆圣贤之事业……
如愈者又焉能之?
朋友啊,你看我穷酸至今。
从赶考时孤苦伶仃到而立之年拖家带口。
家徒四壁,我难道从不求富贵与安稳吗?
不,我也求过。
但我最期盼的,始终是大唐的光明重现!
我所最期待的,始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相处同一时代,
后世文人总习惯将白居易与韩愈相提并论。
同样继承杜甫,
白居易多在写作上继承,韩愈则多在思想上承袭。
他比白居易要坚定,
因为吃得苦中苦,只剩孤注一掷。
他比杜子美要幸运,
因为将成人上人,已等到大器晚成。
古之学者必有师。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是《师说》的开篇。
也是文学史中,
最能应证韩愈大器晚成的名作之一。
贞元十八年,
三十四岁的韩愈辗转半生终于再回长安。
他进入国子监,成为四门学博士。
他教授的对象多为平民与低层官员子弟,
结合多年遭遇,他终于有机会不平则鸣了。
做不了自己的伯乐,
他高举古文复兴的大旗,做了时代的伯乐。
韩愈说: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我们并非生下来就知道一切,
但总有人会停下来为你解答疑惑。
我们可尊称他们为,老师。
老师的年龄不一定有界限,
可以比我们年长,因为长度;
可以比我们年轻,因为厚度。
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
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
无数的人,
耻学于师,耻于下问。
老师的地位明明不如我,老师的年纪明明与我相似。
凭什么能当老师。
似乎今天再读《师说》,
才能体会千百年前韩愈的激愤。
他所抗争的不公,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无奈从降生那一刻起:
君是君,臣是臣。
门第是门第。
人人平等,只有在知识面前我们才能平等。
可难道知识的存在,只是为了换取尊严吗?
普天之下,若论地位。
多少人点头哈腰,只敬畏地位高的人。
较之诗歌的相对通俗,
时代的鸿沟已无法跨越,
古文大家如韩愈之流,已被藏在了厚厚的书里。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相信: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
在大部分人沉默妥协的时代,
总有人,正在撼动与改变这个时代。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韩愈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昔疏广、受二子,以年老,一朝辞位而去。于是公卿设供帐,祖道都门外,车数百辆;道路观者,多叹息泣下,共言其贤。汉史既传其事,而后世工画者,又图其迹,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日事。
国子司业杨君巨源,方以能诗训后进,一旦以年满七十,亦白相去,归其乡。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今杨与二疏,其意岂异也?
予忝在公卿后,遇病不能出,不知杨侯去时,城门外送者几人,车几辆,马几匹,道旁观者,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与否;而太史氏又能张大其事为传,继二疏踪迹否,不落莫否。见今世无工画者,而画与不画,固不论也。
然吾闻杨侯之去,相有爱而惜之者,白以为其都少尹,不绝其禄。又为歌诗以劝之,京师之长于诗者,亦属而和之。又不知当时二疏之去,有是事否。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
中世士大夫,以官为家,罢则无所于归。杨侯始冠,举于其乡,歌《鹿鸣》而来也。今之归,指其树曰:“某树,吾先人之所种也;某水、某丘,吾童子时所钓游也。”乡人莫不加敬,诫子孙以杨侯不去其乡为法。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其在斯人欤?其在斯人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