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华横溢者历史上比比皆是,然而如何对待自己的才华往往决定人物成败本身。
曹操之才就像广阔无际的大海,雄浪巨卷,气势万钧。昔日战长缨而取曲阿,夺南阳而破张绣,灭袁术,平吕布,官渡战袁绍,东北破乌桓,一代雄杰谁于匹敌!
诗赞曰:
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
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
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
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曹操自己亦作诗云: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拿破仑之才亦如多彩星空,传奇不断,精彩纷呈。土伦港立威,曼图亚争雄,灭神圣罗马而成莱茵联邦,破普鲁士而海封英吉利,从奥斯特里茨会战到耶拿大捷,凯旋门下几多辉煌!两个皆是历史巨星,光彩千秋。
然而曹操平定北方,屯田功绩,加之建安风骨,随历史变迁愈发令人赞叹,拿破仑数胜而终败,武力胜而文品败,背后是多笑名,何哉?
这便主要归功于他们的乐观本质不同,对待个人才华和荣誉态度不同。
曹操的乐观是浸透出傲骨的乐观,是逆境中的乐观。是在挫折中磨砺出来的乐观。傲骨十足,又有谦逊内敛,霸气豪放又积极进取。曹操身陷敌营,则舍命刺董卓。败走中牟县,则义劝陈公台。及其会盟讨贼无果,则痛哭曰: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但随机起兵陈留,重新振作。
又有诗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䜩,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其傲骨可见一斑,这种傲骨使他在袁绍,袁术佣兵百万之时称其“冢中枯骨”,却与当时无兵无钱的刘备煮酒论英雄。在其凭借建安风骨成为一代文坛巨星时,仍然不断苦读学习。虽然曾被正统思想污为奸雄,但历史还是还他公正。
针对大众评论曹操是个“白脸奸臣”,毛主席发表了一番评论:曹操统一中国北方,创立魏国。那时黄河流域是全国的中心地区。他改革了东汉的许多恶政,抑制豪强,发展生产,实行屯田制,还督促开荒,推行法治,提倡节俭,使遭受大破坏的社会开始稳定、恢复和发展。这些难道不该肯定?难道不是了不起?
说曹操是白脸奸臣,书上这么说,戏里这么演,老百姓这么说,那是封建正统观念所制造的冤案;还有那些反动士族,他们是封建文化的垄断者,他们写东西就是维护封建正统。这个案要翻。
北方屯田制下百姓安居,名士来投, 文人相聚。毛主席诗中盛赞其“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亦有诗云:
三分天下有其一,关东义士首起兵。
屯田数载救黎民,官渡一战挫傲军。
豪气万古观沧海,漫漫长路短歌行。
千秋霸业传百世,唯有英雄堪比君。
又有:
英姿萧飒发硎刀,除却无君事事高。
孟德文王能几许,只争谦退与矜豪。
相反,拿破仑之乐观是在多次胜利之后积聚的傲气。
在战略上,从埃劳惨战到远征俄罗斯,其已是滑铁卢惨败的前兆;
在军心上,奥斯特里茨战场上他为士兵许下的凯旋门,迎来的却是一位独裁皇帝;
在友谊上,为他誓死效忠的缪拉,内伊,拉那,贝纳多特或死或弃。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他的傲气使他失去了自己革命的初心。
士兵淹死多瑙河里,他漠不关心;
士兵缺衣,战马缺粮,他自信胜利;
人民为战争流尽了油脂,他宣布称帝即位。
他的战争艺术诚然可贵。然而,与曹公相比,他的人生战略也着实可笑。
唯有去傲气留傲骨,才是乾坤一抹霸气,威震九霄!
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
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
后徵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多兵意盛,与强敌争,倘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
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众,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强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绍,枭其二子。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当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昭王,犹事大王;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桓兄弟,过于三世矣。
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常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谓之言:“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嫁,欲令传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
孤闻介推之避晋封,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强,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