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端诗人,一端美人,中间是树
奇树与古画
2017年初秋的一天,辗转600多公里,一棵“歪脖儿”松树从外地来到了位于北京孙河,在一座中式社区中安了新家。
见过这棵树的人无不惊讶于它的造型:以几乎两个90度的直角曲盘向上而生,一些枝桠旁逸斜出,松针劲秀如发。然而,这棵树的神奇远不止与此。
一位熟悉中国古画的业主赫然发现:这棵松树竟像极了千年之前五代时期的一幅名画《文苑图》里的那颗文苑松!
唐朝盛世的标配之一是频繁的文士雅会,这种聚会又经常成为画家的素材。
韩滉的《文苑图》第一次记录了文士们在园林场景中雅致的日常生活。这棵古松,便是恒久的见证者。
据《宣和画谱》记载,《文苑图》所画的是王昌龄与三位诗友在江宁任所琉璃堂厅前聚会吟诗的场景:一人倚垒石持笔觅句,一人靠松干构思,两人并坐展卷推敲改诗,情态各异,人景交融。据传,其中倚松者或为唐朝大诗人李白。
画中古松,曲折下垂苍茂挂蔓,松针秀劲挺拔婀娜多姿,松下作细草成团,并有石椅、迭石穿插巧妙,浓郁的墨香混合松树的清香,似乎正隐隐从画面传来。
全图通过画家的巧妙安排,构成一个幽静典雅,适合文人创作诗文的优美环境,为后世留下了这一千古诗人的典范形象。
《文苑图》颇受历代文人墨客、皇家贵族的青睐,画上满布藏印和题记,从南唐到清朝,从宋徽宗到乾隆帝。最终《文苑图》入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成为国宝。
那么,出现在北京孙河这个社区中的奇松,真的就是古画上的这棵树吗?
物是与人非
2015年,北京正在经历30年一遇的严寒。
在一个深冬的黄昏,柳荫斜街两旁的柳树在夕阳映照下,颇有些“淡淡冬阳柳树苍”的意境。在一群于此采风的景观设计师看来,此时此刻的夕阳与柳树,与千年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这个设计团队正在为北京的一所新中式社区的景观汲取灵感。
“造园一向是传统中国文人的雅事乐事。流传至今的经典园林设计,往往出自文人画家之手。”这个团队的牵头人老郑说。
老郑对传统文化一向着迷,两月内已经浏览了大量的古代典籍和绘画作品。他深知,在历代文人的水墨画作里,保留着能够代表传统文化最高审美的场景。
灰色的砖墙、鲜红色的院门,围合成皇城根儿下的北京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四合院。整洁的建筑之外,皇家园林、民居中惯见的柳树,低垂着棕褐色纤细的枝条,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飘动——
柳荫斜街的一幕,似乎让老郑找到了答案:时间会变,但自然界某些恒久的东西不会变。比如眼前的晚霞,晚霞中的柳树,以及柳树投射在灰墙上的光影。
他认为,只有这些可以跨越千年时空的自然景观,才能够成为打动人心的本真,正所谓“人非、物是”。
“那些消逝的、认定已经远离我们的历史,会以各种生命样态存活于今天生活的每个角落。” 他希望通过一些“物是”来还原过去的雅致生活场景。
沉醉与邂逅
在景观设计中,树是所有景观元素的脊梁骨。
还原本真第一步,就是为这个新中式社区寻找着合适的苗木,老郑只身离京600多公里,来到北方最大的苗木集中交易地。
这里很多珍贵树种的价格,并不低于进口树种。但老郑要选择的苗木,一定要能构成极富传统文人审美的景观小品,并成为飞速变化的当下里一个恒久不变的所在。
可找到这样的苗木,并非易事。
一个月里,老郑频繁往返于两地,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千棵苗木。2017年的十一假期,老郑第三次造访这里。当时,在漫山的苍松翠柏中间,一棵矗立在角落不起眼的“歪脖儿”树突然吸引了他,这棵松树貌不惊人,躯干呈侧立的Z字形,既不挺拔,也不俊美。
然而,老郑却久久驻足。
踏遍高山,阅过千树,但在这棵树前,老郑突然记起《文苑图》,恍若看见诗人们在树下吟唱。“不是先想着要按画去找松,而是见着了松,不自觉就联想到了画。”
那一刻,他决定要通过这棵树复刻五代名画《文苑图》。
文苑与景粼
如今,这棵松树的新家位于北京孙河的龙湖·景粼原著社区。在它抵达社区前,景观团队根据社区中的光照、风向、风速等因素,以及和周边场地、建筑的关系,提前确定好最合适的栽种位置,并不断调整栽种的角度,确保和古画里的场景一致。
最终,它被栽种在一池清水旁,背靠墙体而立。在它周边,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三只傲然独立于水景中的铜鹤、一位盘膝而坐、吹奏长笛的铜人,构成了一幅怡然自得的画卷。
“你甚至可以想象居住者在这棵树下带有几分传统仪式感的生活场景”,龙湖景观团队认为,《文苑图》所展现的文人雅趣,与这个新中式社区还原的中国传统文化中雅致、宁静、内敛的精神十分契合。
“在吊车松开吊绳那一刹那,我知道这棵树本应就生长在这里。”老郑说。
以生活场景复刻的造园手笔,让文人轶事得以传承,亦让业主虽处当代,依旧能通过恒久不变的自然,如夕阳、花木、水、石,来感受千年传统文化中的诗意生活。
龙湖的景观团队所要做的,正是用这些景观建立居住者和古典美学之间的联系。
“有时,我们所谓的进步,就是重新拾起那些被遗忘的东西。”这也是所有龙湖景观人的想法。
造一方天地,给生活在此的人“一个关于园林的线索”,无论是小儿郎、少年郎、中年、老年,居住之所见所得,拾园时光,潜移默化。这是一场跨越千年的朝花夕拾,更是贯通古典美学与现代文艺的美丽邂逅。
五代的《文苑图》,今日的龙湖景粼原著,尽管相距千年,但每每在星月之下,微风起时,倚在文苑松旁,我们仿若回到了那年的江宁,在琉璃堂厅前,得见王昌龄与诗友们惬意吟唱……
诗人与美人
“一棵树”能跨越千年,历久不萎,因为它既是古代诗文中的赋情景物,也是现世生活中的美丽象征。
对于树,千百年前,诗人们下笔有神。
王绩的浑朴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孟浩然的清雅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马致远的素静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崔颢的放达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杜甫的沉郁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岑参的活泼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白居易的喜悦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对于树,千百年后,美人引为知己,约之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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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主得知,由于种种难以逾越的障碍,自己憧憬多年的爱情几乎不可能实现时,她婉转而坚定地对爱人说:我下辈子要做一棵树。因为树一旦在一个地方站定,以后它就会永远在那里。这样,它就不会跟家人分开。
“一棵树”,在园中开放,在心中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