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他“王龙标”,也可以叫他“王江宁”,甚至还可以叫他“王圣手”。无论叫什么,你都不能把他看成是“王科”、“王处”、“王局”。王昌龄本质上永远是一个不失赤子之心的诗人。
作为一种奇异的存在,诗人总能在我们习以为常的现象中找出新的意义来。这源于他们纯净得如同孩子一般的心性。有了这百无禁忌的童心,他们就能对着日益油腻套板的世界,昂然地说出许多孩子话。
于是,他们说出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他们说出了“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他们说出了“四月是个残忍的季节”……于是,在一片送别的眼泪和哽咽中,王昌龄说出了“送君不觉有离伤”。
《送柴侍御》这个标题很老实,直接告诉读者这首诗讲的是送别。要等到李商隐出来之后,诗人们才稍稍学会了一点标题党的小技巧。
开头的一句“沅水通波接武冈”交代了送别的场景,非常平实,就如同一千多年后诗人的老乡赵树理的小说开头。有些版本以“流水”代“沅水”,可如果在地图上看一下沅水深情弯曲的走向,就会觉得“流水”用得太俗太油腻了。
诗中最重要、最关键的一句出来了,“送君不觉有离伤”。注意:是重要,是关键,不是漂亮。
全诗都是围绕这一句来写的:标题预告了它,首句引出了它,三、四句为它提供依据,是对它的展开。这浑然的一句让我们看到了诗人豁达的品性,一如他所在的盛唐。
无识不能有才。有了见识,就避免了鹦鹉学舌的困窘,也少了总是发现“别人的发现”的尴尬,就可以一空依傍自铸伟词了。于是,“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就成了诗中的颜值担当,并解释了不伤感的原因:尽管我们分处两地,但天上的明月会开启我们另一个维度的重逢。
把千里之远当成襟袖之间,对远行的朋友、对异地的亲人,深情地告诉他“我们永远在一起”,让他在困难的时候感觉到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不就是加油吗?
加油的目的一致,加油的方式却可以不同。所以,韩愈才会强调陈言务去、辞必己出。王昌龄在这里用诗的编码给朋友加了个油,可是一千多年后的我们把密码本弄丢了,分不清巫山云雨和青山云雨有什么不同,生生地把王昌龄给弄弯了,让他长出了“文艺心”,别忘了,他可是盛唐的边塞诗人哦!他的加油诗是永远不会出现“加油”这两个字的,比如“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唉!直男脑筋不转弯,不识明月与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