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桃花盛放的时节,很容易想起古往今来人们最神往的一个绝佳去处——桃花源。
自陶渊明《桃花源记》问世,桃源已成为世外仙境的代名词,它是无数碰壁文人所追寻的避世家园,更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秦观,婉约派一代词宗,被苏轼赞为“有屈(原)、宋(玉)才”。而历史上的这类人才往往命运不济,宦途坎坷,秦观也难以幸免。总之,他的人生在“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中挣扎着过完。在事业的低谷期,他也试图寻求解脱,一是饮酒作诗填词,在诗歌中抒写内心的郁闷与悲伤;二是游赏美景,寄情自然,修养身心。
一天,他醉驾小舟,忽然来到桃花源,便写了一首《点绛唇·桃源》:
点绛唇·桃源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宋·秦观
解析
词的内容很简单,开篇记叙去桃源的过程,接着写来到桃源的心理,下片再写景,营造一种恍惚迷离的意境,最后点出在这种环境下的复杂心情。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二句,用一个“醉”、一个“信”字,表明桃花源是自己偶然间遇到的,而并不是刻意寻求到的,这点照应了陶渊明文中的“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句。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句,写到桃源之后的所思所想。桃花深处的景色纵然令人迷醉,可饱览美景之后,词人的心越发得空虚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可悲可叹的平生遭际,想逃避又放不下,最后不得不误了终身,就连如此美丽的桃花源他都没办法久住。
过片选取四种凄凉的意象,抒写内心的迷茫与痛苦。
一是“烟水”,本已朦胧不清,再修饰以“茫茫”二字,更显迷蒙浩渺。暗喻前途迷茫,没有方向。
二是“斜阳”,它预示黑暗的来临,代表美好事物的没落。暗喻自己的处境将每况愈下,余生也会像斜阳一样慢慢沉下去。
三是“山”,而且是无数的“山”,表明前方艰难险阻,自己很难有所作为。
四是“落红”,落花如雨,表明春将尽,暗示时不我待,年华渐老;或喻美好事物正备受摧残。
这四种景物同时出现,不言情,而作者愁闷、失落、悲哀、无奈的情感早已喷薄而出。
结句“不记来时路”,照应陶渊明文“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句,把那种留也不得退也不成的迷茫之感写足。
到这里,不知你是否会想到秦观的另一首词《踏莎行·郴州旅舍》。
开头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他在努力寻找桃源,却始终无法找到,可见绝望至极。而在《点绛唇·桃源》这首词里,他已经顺利进入桃源,却依旧徘徊无措,因为他放不下“尘缘”俗事,放不下利禄功名。由此可知,真正的桃源其实不在世外,而在自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