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今夜须沈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韦庄·《菩萨蛮·劝君今夜须沈醉》
西蜀花间派,“温韦”为首。温庭筠之词密丽工整,韦庄之词清疏秀逸,各有千秋。
其实,韦庄入蜀时已约莫60岁,笔下之词却被赞“清疏秀逸”。寥寥几字,世人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位老者,而是一个未经岁月沧桑的疏朗青年。
但细细想来,未曾经过世事磨砺的青年,又哪里道得出“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写下这句词的时候,韦庄入蜀已有十年,垂垂老矣,不禁时常追忆在江南游历时的快活时光。
好客的主人温上了一壶壶好酒,真挚地劝韦庄有酒便一醉方休,无需去想明天。但韦庄哪有明天可想?他心里深知,明天之事不可期望,悲哀痛苦也难以诉说。
韦庄忧愁的,是今晚这般欢欣的春夜太过短暂,不能因为酒杯斟得太满而推脱,再不珍惜这“春漏短”光阴,今天这欢笑、这深情,明天将不复存在。蜀地之酒着实甘美,有了这么好的酒,无论如何都得打起精神来,人生又能有多长呢?
饮酒时的韦庄在欢笑,可“呵呵”的笑声里却只听得见空洞,或许那只是韦庄强作欢笑的酸辛:国已灭亡,身在他乡,我的人生走过了70年,余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但唐王朝落幕已成定局,我在蜀地除了可保一方安宁,已无他技可施,这样忧心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
有一段时间,韦庄曾于成都浣花溪畔杜甫旧居重建草堂作为住所。当他喝着杜甫喝过的川酒,住着杜甫住过的草堂,或许能对诗圣当年的心境感知一二。忧愁太浓,浓到只能用更浓的川酒来化解两三分。
公元910年,韦庄在成都花林坊逝世。人生的最后十几年里,韦庄感到畅快时,大饮川酒;感到悲凉时,也只靠一杯川酒稀释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