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留下了《茶经》,皎然首创了 “茶道”,千利休强化了 “茶美”,这三者的结合才是茶道最完美的组合。如果陆羽是 “中国茶圣”,千利休是 “日本茶圣”,或许可把皎然定位为“茶道祖师”,意味着茶道思想体系的率先提出者与最初建立者。——纯道题记
皎然,一个比千利休伟大100倍的人
三、皎然禅茶一味的诗句欣赏
陆羽与皎然相识时,年纪尚轻,貌不惊人,性情怪癖,被时人称之为“今之接舆”。陆羽自云:
常扁舟往来山寺,随身惟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曙达暮,至日黑兴尽,号泣而归。故楚人相谓,陆子盖今之接舆也。(《陆文学自传》)
其怪诞可见一斑。接舆,春秋时期楚之狂人也。据晋皇甫谧《高士传·陆通》载:
“陆通,字接舆,楚人也。好养性,躬耕以为食。楚昭王时,通见楚政无常,乃佯狂不仕,故时人谓之楚狂。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孔子下车。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
陆羽与皎然两人以茶为缘,互相欣赏,陆羽虽然比皎然小十四五岁,但在皎然这里,陆羽完全得到了座上席的礼遇。
皎然诗《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自视极高的皎然对这个“有仲宣孟阳之貌陋,相如子云之口吃”的年轻人陆羽却一见如故,关爱有加,先接济他吃住,在他搬出后又常去探看。
皎然诗《往丹阳寻陆处士不遇》:
远客殊未归,我来几惆怅。
叩关一日不见人,绕屋寒花笑相向。
寒花寂寂偏荒阡,柳色萧萧愁暮蝉。
行人无数不相识,独立云阳古驿边。
凤翅山中思本寺,鱼竿村口忘归船。
归船不见见寒烟,离心远水共悠然。
他日相期那可定,闲僧着处即经年!
陆羽隐逸生活悠然自适,行踪飘忽,使得皎然造访时常向隅,诗中传达出皎然因访陆羽不遇的惆怅心情,以情融景,更增添心中那股怅惘之情。
在另一首《访陆处士羽》中,皎然更是通过 “赏春茗”、”弄春泉”、”悠悠一钓船”寥寥数语,将陆羽隐逸时的生活情调鲜明勾勒出来。:
太湖东西路,吴主古山前,
所思不可见,归鸿自翩翩。
何山赏春茗,何处弄春泉。
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
从皎然与陆羽交往期间所写下的许多诗句中,除了可以了解到这两位 “缁素忘年之交”的深厚情谊外,这些诗作更可作为研究皎然和陆羽生平事迹的重要资料。
如果说陆羽对茶的物质属性作了全面的总结,并第一次将茶的养生作用从正反两个方面做了系统的表述;皎然则深刻地揭示了茶的精神属性,并将茶的养心作用做了最完美的描述。禅、道思想对他茶道思想的形成都起了重要的作用。正是这一僧一俗共同奠定了中国茶文化的基础。他的《饮茶歌送郑容》诗云:
丹丘羽人轻玉食,采茶饮之生羽翼。
名藏仙府世莫知,骨化云宫人不识。
云山童子调金铛,楚人茶经虚得名。
霜天半夜芳草折,烂漫缃花啜又生。
常说此茶袪我疾,使人胸中荡忧栗。
日上香炉情未毕,
乱踏虎溪云,高歌送君出。
从诗中不难看出,道家思想对他饮茶影响极大,他认为只谈茶的物质属性是远远不够的,甚至批评了《茶经》在此方面的不足。他强调饮茶功效不仅可以除病袪疾,涤荡胸中忧虑,而且会踏云而去,羽化飞升。
皎然作为一名禅师,佛家的思想对他的影响更为深刻,由于他修习的是禅宗的“心地法门”,很讲究心性的修养,故而对茶的养心作用尤为重视。这一点在他那首著名的《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一诗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全诗如下:
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芽爨金鼎。
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徒自欺。
愁看毕卓甕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
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 ,唯有丹丘得如此。
茶是好茶,越地剡溪的金芽;器是好器,罕见的金鼎。雪白的邢磁茶乳飘香,简直就是仙人饮用的琼浆玉液。诗人夸张地描述仅仅是一个铺垫,完全是为了使饮茶上升到精神层面作准备。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精彩,全诗的诗眼。茶饮一碗即可涤去昏昏欲睡的感觉,心情开朗,天地之间一片光明;茶饮两碗已如初春的细雨,轻轻压下纷乱的思绪;茶饮三碗时道已证、集已断,苦已灭,烦恼自是不在了,何须再苦苦寻找破除烦恼的方法。空灵轻逸,云开月见,皎然借手中茶断无明、破烦恼,将茶的养心功效发挥到极致,禅茶一味在此得到了验证。应该说,皎然开了佛门“以茶悟禅”的先河,是“禅茶一味”的最早倡导者与体悟者。
皎然提出茶道可以保全人们纯真的的天性,认为只有向丹丘子那样的修行者才能证悟到茶道的真谛。皎然第一次把茶道的概念明确提了出来,虽然与我们现在谈论的茶道概念还有区别,但意义之重大是不言而喻的。
比起东瀛的茶圣千利休,不仅陆羽的历史地位要高过他,而且皎然的诗品、茶品都远在他之上。但在当今茶人中,陆羽与皎然的影响力却比不过千利休,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分析原因,主要在于中国缺少了传承,不仅陆羽与皎然没有子嗣可以 “子承父业”,中国历史上频繁的改朝换代与大小内战,让茶道的祖业几度中断,甚至几乎消失。中国人不好规矩,喜欢随性的作派,也制约了中国茶道的规范与持续发展。反观千利休,由一个继子三个孙子发展起来的 “三千家”,以及由弟子组成的“利休七哲”弘扬起来的茶道,不断规范化与标准化,提炼着代表东方的极度之美,更加上由千利休提出的“和敬清寂”和弟子山上宗二归纳的“一期一会”,简明扼要,朗朗上口,都推动着日本茶道像一种宗教一样,在日本国民中得到拥戴。
陆羽留下了《茶经》,皎然首创了 “茶道”,千利休强化了 “茶美”,这三者的结合才是茶道最完美的组合。有必要让更多人去了解陆羽与皎然,作更多研究、写更多文章,画更多图像,拍更多影视,如果陆羽已经被定位了 “中国茶圣”,千利休已经被定位了 “日本茶圣”,或许我们可以把皎然定位为“茶道祖师”,意味着茶道思想体系的率先提出者与最初建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