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会有尽，行止非自由。止亦不可趣，行亦不可留。

如何柴桑叟，汲汲为此忧。终年痛饮酒，冀以忘其愁。

吾身听物化，化及事则休。当其未化时，焉能弃所谋。

有子亦须教，有田亦望收。天心与人事，何息不周流。

我不离世间，而愿与天游。焉能外亲戚，视之同聚沤。

乃知黄老书，不如孔与周。

招寻有伴入松关，我自栖山尔自还。别后望云无过念，团瓢只在数峰间。

孝廉素游侠，六艺兼文武。楼船驻太湖，敌至骤风雨。

髵䰄满船头，羽箭大如柱。壮哉葛孝廉，一呼双睛努。

手刃四、五人，群胡舌为吐。力尽乃自刭，既殁有馀怒。

埋骨秋草中。千年长不腐！

西山麾帐迥连云，倏忽猋骑数百群。营火依星明彻夜，角声向百惨难闻。

父书尽弃长平卒，儿戏羞称灞上军！自笑腐儒无七略，铙歌检出背人焚。

髯昔东奔婺，本恃同官情。婺州方举义，朱公建戎旌。

要髯共整旅，遂抗同官衡。同官为隐忍，义军为不平。

护之还江上，因入方帅营。马相久在幕，后至权稍轻。

计邀方帅欢，二竖还相争。郁郁怀异志，遣谍潜归诚。

是时越守固，降表达燕京。阴以国情输，还令虏增兵。

六月虏渡江，长跪江头迎。贝勒久始信，涿州书乃呈。

叩头感且泣，誓死报圣清。招降方与马，踊跃随长征。

自请五十骑，先克金华城。跃马到城下，长啸颩胡缨。

昔闻朱公计，城西角易倾。此来直攻瑕，炮火蹋天轰。

须臾城西陷，戮及怀中婴！耿君亦被系，望髯气正英。

贝勒酬髯官，悬称内院荣。次第度闽峤，所过无草茎。

群酋罕肉食，髯至必大烹。相顾笑且骇，每夜盘飧盈。

作歌劝酋酒，群酋饮必酲。争言梨园伎，南来耳髯名。

髯起顿足唱，髣髴昔家伶。有酋求学诗，唱和到五更。

晨起历诸帐，每谈必纵横。一朝面目肿，群酋人人惊。

托耿往语髯，且缓闽中程。髯老而过劳，即防疾病撄。

髯闻大忧疑，疑有阻其行。『酬官谅不欺，此意胡然萌？

我年甫六十，有如铁铮铮。实无秋毫疾，愿君为我明』！

耿君还复命，群酋指胸盟。急邀并马走，仙霞岭峥嵘。

群酋皆按辔，惟髯弃马行。健步奔犊捷，矍铄聊自鸣。

上岭复下岭，顾笑群儿狞。急踞磐石坐，呼之目已瞪。

马棰掣其辫，气绝不复生！群酋齐下马，环哭为失声。

亟命索火炬，荼毗藏诸罂。家僮搏显泣，请还附先茔。

方、马随入关，尸首委长鲸。惟髯有遭遇，所志惜不成！

耿君新返正，列为行在卿。始末亲所见，记以待史评。

凶问初传暗里惊，闽关趼足为谁行？踏穿岭表三山近，望到天隅一柱倾！

沧海未能容信国，白头毕竟丧真卿！同时义士吞声泣，不为门墙独惨情！

端坐不得志，出门横朱轮。辉光盈道路，车上意气新。

孙弘起牧豕，买臣方负薪。一言当天子，遂据要路津。

叱吒奔风雷，顾盼生阳春。如何贾谊才，终老长沙滨。

丈夫有时命，岂必终苦辛！

蛮乡淹瘴疠，闽海共艰难。皮骨殊方老，神情白昼寒。

辞荣求远使，破格拜天官。报国时甘忤，思亲泪未乾！

九原留鬓发，万古葬衣冠。久蓄南还橐，开箱不忍看！

汉家天子报功殊，沈弇同时列画图。仙仗晓趋扶玉辇，羽书夜到召金吾。

閒教侍史亲调管，醉看孤儿健挽弧。骑马天街人肃肃，露章霜色满行都。

祇园劫后再来兴，耿耿犹存塔院灯。三市绕完无认得，出门唯识饭头僧。

石牛驿破存两楹，鸟雀满地无人声。客子入门风淅淅，停车下马不得行。

隔墙叫怒如哮虎，银铛锁吏出废堵。鞭笞乱下冤不闻，良久叩头诉其苦。

自从江、楚纷用兵，分符秉钺输蹄横。已愁宾客多需索，更苦刁阉难逢迎。

朝啼卖女夕卖妇，饥肤戕毁复何有！供顿王官职所当，白板公卿费奔走。

昨日负薪者竖儒，挽牛入关窃上书。此辈宁有安刘计，今来驰驿事恣睢。

官家但识遣使臣，那知驿吏多苦辛！朝廷克敌须庙算，岂在多用虚言人！

薄宦天南幸比邻，送君西去黯伤神！趋朝有诏敦元老，抗疏分班出小臣。

政本岂应容失节，幕僚借此欲抽身。桂林留守招贤地，扼腕同心大有人！

驿路凋残何处行，又穿烽燧赴荒城。渡头虎迹沿溪去，村外鸡荒冒雨鸣。

鸟帽即今双短鬓，青山依旧两狂生。相看漫洒吴江泪，已听褒纶赠杲卿！

为诉吴民痛，终言家难婴。君王重节义，匹妇有褒荣。

萤火光犹灿，鸿毛死未轻。更怜诸烈妇，谁与更陈情！

失路孤臣何处奔，仙回洞里故人存。孙嵩复壁谁分义，榜掠甘心誓不言。

甲第笙歌早放衙，捲帘深坐尽如花。专房更数夷王女，閒指扶桑是我家。

月映荒城夜泊舟，昔贤义气此中休。曾惊

跋扈南雄将，新年果弃关。君王御便殿，召对及卑班。

万乘应持重，两宫未敢攀。独怜彭御史，抗谏动龙颜！

昔过三衢市，狼狈史司理。为言旴城破，我走太守止。

缟衣者少年，云是太守子。凶耗传未真，旁皇失坐起。

虽无涕泪悬，意色不忍视！今闻旴人言，捐躯公素矢。

被缚入武昌，还闻骂贼死。骸骨委江城，亲戚复谁恃！

不知缟衣儿，曾否负归里？

驾牛东皋上，有客问我经。我牛依田问，客亦随我行。

请问大《易》旨，此理不易听。乾卦冠潜龙，遁世去其名。

奇门称遁甲，乃能役九星。祇兹无首义，可农亦可兵。

八卦周天问，六位以时成。时哉不可背，亦岂容将迎。

朝为辇上客，夕为陇上耕。斯义如问圜，指出子应聆。

顾客且安坐，吾牛不肯停。东园有嘉树，开花照昏晓。

一为葛藟萦，遂使枝条槁。枝条既以尽，葛藟萦未了。

我欲解其缠，轇轕死相抱。念此不能除，斩断乃为好。

斩藤树亦伤，藤去树以保。今晨心目旷，宿秽净如扫。

乐哉嘉树柯，且复惜其老。寄言种树人，此物去宜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