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善于作诗,与李商隐齐名,世称“温李”。但实际上,这二人的人生轨迹不尽相同:李商隐科场得意,努力仕进;温庭筠却长期不得志。不过,温庭筠享有极高的社会声望,尤其还是下层读书人的文化偶像。
游戏红尘
古人曾经用敷粉的钟馗来形容温庭筠的创作,意思是温庭筠的诗文即使有再多华丽的辞藻,也掩盖不了粗豪张扬的本质,就像钟馗即使擦了粉,从骨子里也还是个抓鬼的粗汉子。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温庭筠的文字虽然沾染了晚唐的脂粉气,但他的内心仍然像韩愈、孟郊这些中唐时代的诗人一样,嬉笑怒骂,桀骜不驯。这么一想,擦了粉的钟馗似乎也透出一点孩子气的顽皮。温庭筠那些雕琢精致的文字,与他一生任性使气的行为,都带有一点轻松的游戏性质。至于这个老顽童一生没有得到什么科场功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温庭筠的祖先是李唐王朝的开国功臣温彦博。温氏虽然算不上什么百年世家,却也是唐代新兴的名门望族,在初唐的时候颇为显赫。不过,从初唐的温彦博传到晚唐的温庭筠,已经七代了。温庭筠只能算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据唐人记载,有一次,温庭筠的一位名叫姚勖的表亲资助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参加科举考试。结果温庭筠把这笔钱都花到秦楼楚馆去了,气得姚勖把他打了一顿,撵了出去。可见年轻时的温庭筠对科举考试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追求的是在青楼中偎红倚翠的逍遥生活。
不过,温庭筠在这些娱乐场所也并非没有玩出名堂。那时管词叫“曲子词”,其实就是流行歌曲。在温庭筠以前,“曲子词”是一种纯粹的民间艺术,歌词都是由作曲的乐工、唱歌的歌女顺便填上的。歌女和乐工没有文化,所以当时的歌词就显得泼辣有余,文采不足。温庭筠作为一个会写诗作赋的文人,整天“自甘下流”地跟歌女乐工混在一起,唱着那些没有文采的流行歌曲,渐渐觉得不过瘾了,就干脆自己动手写歌词。
温庭筠是一个浪子,一个“无行”文人,因此他敢于大胆地在词中表现男女情爱。可以想见,他的歌词在娱乐场所中的接受度也是可以保证的。在受到歌女乐工欢迎,为他带来良好人缘的同时,也会带来一定的经济收益。而在文人的圈子里,温庭筠的文采也会随着歌词的流行,为他赢得较高的知名度。
“温八叉”与“救数人”
在“国家公务员”的考场上,温庭筠也是一名活跃分子,无论是从个人才学、替考技巧,还是替考业绩、社会知名度等,他都算得上一名身怀绝技的超级“枪手”。
温庭筠的确很有才,很会考试。温庭筠每次进考场应试,按官韵写赋,写得极快,只要双手交叉思考八次,八韵之赋就写成了,因此得名为“温八叉”。这样的水平按理说考个“省级公务员”是不成问题的。不幸的是,温庭筠从40岁考到55岁,连个“县级公务员”都没考上。如此一来温庭筠就有些恼火,于是他便无偿替别人当枪手,故意搅局。
唐代的科举考试相当严格,考生进入考场前要脱得赤条条的,看有没有夹带复习资料。考生的座位之间还要设置隔离物,想要交头接耳传卷子、丢纸条,门都没有。这样“恶劣”的考试环境却难不倒“考场不倒翁”温庭筠,他依然能够从容自如地当一名优秀的“枪手”。
唐宣宗大中九年,温庭筠参加省考。当时,担任主考的是礼部副部长(侍郎)沈询。沈部长早就听说“枪手”温庭筠的大名,重点盯防对象就是老温。为了搞定这名超级“枪手”,沈部长“特别关照”,把温庭筠的座席摆在自己面前,并与周围考生隔出一段不能交头接耳也不能丢纸条传试卷的距离。
被沈部长双眼锁定的温庭筠乖得很,只顾埋头作答,并无其他异常举动。考试时间还未过半,温庭筠就站起来提前交卷了。考场内的沈主考暗自庆幸,考场外的温庭筠却得意地宣称,这次考试我又“救”了八个人。后来,因为这起作弊事件,沈询等一批官员都受到了行政降级处分。温庭筠是怎么在沈询的眼皮子底下作弊的?原来是考题提前泄露了,估计是温庭筠暗地里弄到了题。此后,“枪手”温庭筠又多了一个“救数人”的别号。
考场上的温庭筠经常扰乱秩序,我行我素。考场外的“温八叉”在替高官们当枪手时,也是恶搞依旧。当时的唐宣宗喜欢曲词《菩萨蛮》,国相令狐绹为了拍皇帝的马屁,就请温庭筠当枪手代写一篇,并特别嘱咐他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温庭筠前边替令狐绹捉刀代笔,转过身逢人就说:“你知道不,国相找我当枪手呢!”弄得令狐绹心里很不爽,后来的一次考试,恰好令狐绹就是阅卷老师,便将温庭筠的考卷直接“枪毙”。
温庭筠这般搅局,得罪了越来越多的官场中人,使得他成了考场上的过街老鼠。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枪手”温庭筠不仅上了历届考官的黑名单,也交了终生不仕的昂贵学费,最后在一个叫方城的小地方“流落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