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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龄亲手造下的楼台检阅千年时光

  


  迎面展开的是大片江水。一眼望去,很清很清,牵着两条支流向东边汇合。稍不留神,出落成巨大的水系:沅水。

  我问朋友,西边是什么水?小清江。北边呢?舞水河。哦,难怪这么清洌。四周是山,山上有树,有草、浮动的白云以及米元璋的画意。远看近看,山水共居的格局,还真像只大玉壶。

  山水兀自呼吸,又像若有所思,未必在怀念过往的时光?

  照实说,这脉山水与王昌龄有关。

  没想,他的芙蓉楼同我一样站在水边,一言不发。偶尔,翻动一下眼皮,朝江水望一眼,哪怕就一眼,也证明在时间里活着。那么,在望啥呢?也许,人世间的风雨和岁月沉浮还没看够罢?只是,顺着它的视角一眼瞧见不远处有个山头,一副孤零零的样子,白雾徐徐缭绕,有一搭,没一搭,恍惚在时间的版图上自我嘲解。听当地人说,这山叫楚山,从上到下光秃秃的,与我的貌相差不了多少。

  


  王昌龄去了哪里?无人知晓。水边,只有他亲手造下的楼台,在检阅千年的时光。或许,人的生命里还真得有一座这样的楼阁。至少,能给人一个方向或灵魂的支点。饮酒、观月、弹琴或洞察山河什么的,甚好。

  忽而,我的脑子里闪出一个词:龙标之地。一点没错,在唐朝,或更远的年代,我正抵达的黔阳,还是一块荒蛮之地,并与李白所说的夜郎小国(湖南新晃县境内)咫只相望。好像,遍地生长彪悍、贫瘠、茹毛饮血的词眼,散发着浓烈的原始气味。用手机一搜,马上显示,明代有个叫屠隆的人曾写下这样的句子:《綵毫记·妻子哭别》:“别亲知,走天涯,过龙标、五溪,我怎顾得路崎岖。”由此可见,一个个体生命在这路途上折腾,其生命景况何等芜杂、尴尬。

  我无话可说。

  岂料,一块不小的石碑落入瞳孔。猛然间,将一个个字迹送到我的眼前:唐天宝七年(748),王昌龄贬龙标县尉,建芙蓉楼、半月亭,饮酒、作诗、弹琴,以抒心志。就算仅这么几句,也把落寞、孤清的心绪,通通展示出来。我用手指抚摸,除却一丝清冷,似乎还有一股呼吸的味道散发开来,一颗血肉鲜活的心脏在跳动。倘若透过文字,你能想见那人抚琴长啸、饮酒吟诗的姿态。是的,面对江水,江上的青山、白云、清风、明月以及一泼一泼流动的时间,好像在与天地对话,把个体生命同岁月长河融为一体。

  弄不清王昌龄当年是沿着哪条路径来到黔阳的?倒是,据有关历史资料表明,他不止博学多才,还深谙用兵之道,且于开元十五年(727)高中进士。然而终其一生,仕途一点也不平坦。说得更透彻些,屡遭小人谤毁、备受排挤,一贬再贬。先岭南,后江宁,再龙标。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品尝得出,可谓风雨相侵、唾面自干。照理,这个文武全才的人,到哪里都吃得开,可偏偏他性情梗直,加上不会迎奉、融圆变通。如此一来,不处处碰壁才怪。也好,贬就贬吧,大不了与时间一同老去。

  


  所幸,周边的山水不错,空气也新鲜,尤其与水相依的楚山,卓然独立,显示出金属般的质地。我猜,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又或许是对王昌龄的格外眷顾。无形中,人,江水、长天、白云、明月,成为心灵的映照。透过日光,我看清那个半月亭,凌空而立的架势,好比一只大鸟,在一株株芭蕉的映衬下,幽静、安然,并夹杂着几分禅意。正好,一个年轻女子在抚琴,悠然的神情,仿佛离尘世很远,与上帝很近。一刹间,让人联想到某个月白风清之夜,一身疲累的王昌龄浴沐一番后,随即一袭素袍坐于亭中,拔动十指,让袅袅的琴音、透明的心绪,穿过亭子、芭蕉、树叶、月光,与滚滚滔滔的江水相应和。无疑,那状若玉壶的山水悄然走进内心,有着无法言说的美好与空灵。大约是灵与肉的洗涤,不可思议的精神涅槃。此时此刻,凡尘俗念随之稀释,只有天地与心融合,要多辽阔有多辽阔。

  我只能对江水和过往的时光作深深凝望。我相信,这不大宽展的楼台里,定然留下不少人的目光,那么,透过历史烟云,到底看见啥呢?

  要说,王昌龄在此待了不足两年。但在这里,他至少修建了文庙,拉开点化心智的帷幕。这期间,除制订教案外,还拿着线装书籍亲自讲解《道德经》《庄子》《大学》《中庸》《小学》《训诂》等经典文化,给久旱的心原注入一抹清流。“暮春三月,琅琅书声,惊燕雀,自天井出……”大抵是当时的写照。

  


  恰好,这年春天,同窗老友辛渐来了,来看望谪贬边地的老伙计。预想中,命途多舛的王昌龄浑身透着一股霉味。殊不知,精神一片爽然。只是,这龙标之地湿气太重,悄悄染白他的鬓发,风一吹,看得见一个接一个的时光在爬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时间,百感交集,泪水如掘井之泉从各自的眼角里流出,不知不觉,成为发达的水系。是喜悦?伤感?还是别的什么?很难说清。想必,此刻的泪水打湿的何止思绪,还有一方山山水水。几天后,这芙蓉楼里,这历史深处的坐标系上,演绎出一幕热血涌动的人间送别场景。至今,《芙蓉楼送辛渐》一诗仍在时空里流传着,成为一枚别在灵魂上的徽章:

  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想象中,那雨,那风雨中的楚山连同一切的一切,在王昌龄的世界里交汇,融为波澜起伏的意象,乃至绝世歌音。我甚至疑心天地间的雨,孤独的楚山,就是他的灵魂和精神宇宙的一部分。四下风雨如织,吹打不去的,却是那颗卓然独立的冰心与堪称大象的玉壶。这样的情怀,足可天荒地老,甚或叫时间停顿,就连被放逐夜郎的李白也为之流泪,挥笔写下:“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不消说,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惆怅直抵心骨。

  不多久,安史之乱爆发,王昌龄带着他的一颗冰心挺命奔赴沙场,挥师杀贼,刀光、剑影、漠风、霜雪,没能撼动他的赤子之心。万没想,这颗天地可鉴的冰心,却遭奸人妒嫉,到头来惨死在濠州剌史闾丘晓的暗算之下,化成一个冷色句号。

  王昌龄走了,芙蓉楼和一江碧波仍在,形同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面对这样的精神场域,我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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