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尺捐酒杯,一笑三万六。红袖间缁衫,烟水叠丝肉。
花光薰冷云,溪纹纬春縠。宁为去水鸥,不作在樊鹄。
帘波捲青天,高空堕寒玉。铁板鹍鸡弦,长歌倚脩目。
柳浪千本柳,腰肢舞不足。诞傲胎众讥,达者以为谷。
潘生肉颊权微起,面貌长在长杯里。何人倾出长波来,洒向溪藤五尺纸。
忆昨逢君黄山道,窄帽单衫立深草。江上追随又一年,缸面瓮头几回倒。
殷勤留取箧中身,别后看谁先瘦老。
天目幽邃奇古不可言,由庄至颠,可二十余里。
由山深辟者多荒凉,峭削者鲜迂曲;貌古则鲜妍不足,骨大则玲珑绝少,以至山高水乏,石峻毛枯:由此皆山之病。
天目盈山皆壑,飞流淙淙,若万匹缟,一绝也。石色苍润,石骨奥巧,石径曲折,石壁竦峭,二绝也。虽幽谷县岩,庵宇皆精,三绝也。余耳不喜雷,而天目雷声甚小,听之若婴儿声,四绝也。晓起看云,在绝壑下,白净如绵,奔腾如浪,尽大地作琉璃海,诸山尖出云上若萍,五绝也。然云变态最不常,其观奇甚,非山居久者不能悉其形状。山树大者,几四十围,松形如盖,高不逾数尺,一株直万余钱,六绝也。头茶之香者,远胜龙井,笋味类绍兴破塘,而清远过之,七绝也。余谓大江之南,修真栖隐之地,无逾此者,便有出缠结室之想矣。
宿幻住之次日,晨起看云,巳后登绝顶,晚宿高峰死关。次日,由活埋庵寻旧路而下。数日晴霁甚,山僧以为异,下山率相贺。山中僧四百余人,执礼甚恭,争以饭相劝。临行,诸僧进曰: “荒山僻小,不足当巨目,奈何?”余曰:“天目山某等亦有些子分,山僧不劳过谦,某亦不敢面誉。”因大笑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