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在宜春,守袁九月,政声鹊起。虽为文宗,实是名宦。千年以往,宜春民间韩愈故事脍炙人口,代代相传。宜春市政府网为宣扬韩愈为官从政风骨、挖掘研究韩愈文化,现登载新编故事系列,以飨读者。
研究韩愈,从故事做起!
诗 劝 王 涯
公元808年的秋天,在唐东都洛阳,寒冷的秋意似乎比往年来得早,街道两旁的槐树叶在在萧瑟的秋风中纷纷坠落,和那飘浮的尘土搅成一团,借着风势,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地旋转横行,把一个秋天渲染得十分悲凉。
这天午后,国子博士韩愈正在寓所书房推敲一首新诗,猛听得大门“砰”地被推开,一行急促而零乱的脚步穿过庭院,直朝书房而来。
“先生……先生……”正诧异间,学生皇甫湜慌慌张张地站在面前,急得一时语塞。
韩愈心中不快,蹙起眉头说:“你总是改不了这急躁偏激的毛病。”
“先生,我舅舅在家喝醉了酒,一边骂,一边追着要打我,你去劝劝他吧。”
韩愈板起面孔,不怒自威地说:“都是你惹的祸,逞一时之快,口无遮拦,要到什么时候才不让人操心!”
皇甫湜的舅舅是王涯,与韩愈为同年进士,私交甚好,时为翰林学士。这年古历三月,皇甫湜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试,他的策文与牛僧孺、李宗闵的策文被列为上等。他直言谠论,气盛言厉,针砭时弊,毫不留情,因此得罪了当朝宰相,甚至招来了龙颜大怒。皇甫湜被逐出翰林院,外放为陆浑县尉,其舅王涯作为复审官,“坐不避嫌”,事先没有报告,更没有遵守回避规定,与其他考官、复审官一起被贬,初贬虢州司马,后改谪袁州刺史。
俩人匆忙赶到王涯府邸,只见王涯披头散发,衣服零乱,两颊酡红,两眼充血,手捉酒杯,一副潦倒悲痛的模样。一看见皇甫湜,便双目怒瞪:“你又来干什么?滚出去!”吓得皇甫湜连连后退。
韩愈急忙撑住王涯摇摇欲倒的身体,扶他到太师椅上坐着,随手帮他抻着零乱的衣服,关心地说:“广津兄,你喝醉了。”
“我没醉……”王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拖过一个碗,抓起酒罐,就要给韩愈倒酒,“退之,陪兄喝几杯……”
“不要再喝了。”韩愈按住王涯拿酒罐的手,顺便也把王涯的酒杯夺下来,“广津兄,恕弟直言,你明知有回避规定,却不向宰相报告说明,存有私心哦,怨不得别人。”
王涯无言以应。少顷,充满绝望地说:“退之,袁州地薄人稀,偏僻遥远,民风野蛮,我这一辈子怕是完了。”
“兄言差矣!”韩愈正色道:“太史公曰:‘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古今欲成大事者,谁没有经历过艰难困苦呢?你这点小挫折,与先贤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韩愈显然有些激动,表面上是劝慰王涯,言外似有自况自励之意。
韩愈比王涯小四岁,年龄相当,又是同科进士,志趣相投,后来,王涯的外甥皇甫湜又拜韩愈为师,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们常在一起饮酒高论,吟诗作文。韩愈喜欢钓鱼,公休之余,闲暇之日,王涯、皇甫湜虽然钓技不高,但也爱与韩愈同往,其乐融融。甥舅二人颇受韩愈影响,韩愈是“文章巨公”,其文多为经典,王涯在道统文章上与韩愈相差甚远,但诗写得好,“不知马骨伤寒水,唯见龙城起暮云!”慷慨激昂,胆剑气盛。尤长诏令、奏疏等公文。而作为“韩门高足”之一,皇甫湜是中唐古文运动的重要作家,他继承并发扬了韩文奇崛的一面,提出了“尚奇”的文学主张,并付诸创作实践,名噪一时。此为后话。
却说韩愈甚为王涯担忧,他觉得,若不打消王涯的悲观情绪和消极态度,那将影响王涯的仕宦前途,甚至一生抱负。因此,韩愈不惜引经据典、苦口婆心、软硬兼施,耐心劝导。
眼看王涯情绪渐趋稳定,韩愈心情也高兴起来,继续推心置腹地说:“况且袁州并非你说的那样蛮荒,其实是一个文化深厚的佳丽之地。西汉刘成在此建宜春侯国,立宜春台,死后葬于此。东汉名士袁京研究《易经》,厌倦世俗,行至袁州,但见山林葱郁,四野清幽,环境静谧,更有一条秀美的河潺潺东去,当即心动,就此隐居,从此过着荷锄躬耕、研经讲学、闲云野鹤的生活,其清贫励志、洁身自好的高风亮节为世景仰,人们为感怀纪念他,遂将他隐居的山称为袁山,秀河称为袁河,隋朝始设州治,称袁州。像袁京这样的高士都对袁州情有独钟,广津兄,放心去吧,袁州是块风水宝地,只要造福百姓,必定大有作为。”
王涯颇为感动地说:“惭愧惭愧。其实鄙人对袁州也略知一二。今听君一席话,顿觉胸次豁然,块垒渐释。退之之胸襟格局,高山景行也。”
“兄言过奖。想当年我们同榜进士,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哪知时世维艰,空怀抱负,至今乃命途多舛,一事无成。”韩愈语气伤感而悲愤,“广津兄,从今往后,不管历经怎样的风雨忧愁、艰难苦恨,愈愿意与兄一起分担,共同面对!”
韩愈请王涯取出纸笔,命皇甫湜研墨展纸,于是悬腕提笔,饱蘸墨汁,略一沉吟,挥翰直书,一气呵成,力透纸背,一首五言古诗便呈现出来:
淮南悲落木,而我亦伤秋。
况与故人别,那堪羁宦愁。
荣华今异路,风雨苦同忧。
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
韩愈一边写,王涯和皇甫湜就一边吟诵,声音开始低沉,渐渐高昂,最后两句三人一同高唱,王涯一扫之前的颓唐,性情开朗而跃动。
“广津兄,请自珍重。”临别了,韩愈心情有些沉重,他看了看身旁垂手而立的皇甫湜,对王涯说,“你放心吧,湜我会严加教管,这小子少有才气,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韩愈出了王涯府邸,回身向站在门口相送的王涯和皇甫湜拱了拱手,深情地说:“广津兄,你哪天起程去袁州,我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