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只会背诵柳宗元的一首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当时,只觉得这首诗短,朗朗上口,好背诵,易于理解。那时,我根本品味不出这首诗所蕴含的深远意境及丰富内涵,更不知道永贞革新以及二王和八司马事件,但这首诗,让我第一次知道柳宗元是位唐朝诗人。
初中时,《语文》课本上有一篇《黔之驴》,让我彻底改变了对柳宗元的看法,觉得柳宗元更擅长写散文,《黔之驴》这篇寓言要比小学背的那首短诗深刻得多。这则寓言,讽刺了现实生活中,有些人的能力与形貌并不成正比,外强者往往中干;这些人,缺乏应对对手的真实本领,只靠玩花架子的招术来骗人,结果是自取其辱。寓言旨在讽刺那些无能而又肆意逞强的人,影射当时朝廷中官高位显、仗势欺人而无才无德、外强中干的某些上层人物。全文笔法老到,造诣精深;既揭示了深刻的哲理,又塑造了生动的形象;不仅给人们以思想上的启示和教育,而且给人们以艺术上的享受和满足。《黔之驴》这篇小古文,让每个人读后都觉得有趣,又有意义。
后来读到《小石潭记》,我才知道柳宗元的散文中,最富于文学色彩的是他的山水游记,写景状物中,寄予了作者的不幸遭遇和对现实强烈不满的抑郁情怀。文笔简洁明快,语言秀丽清新,富有诗情画意。在短短不到二百字的《小石潭记》中,从路遇、潭水、岩石,写到游鱼、树木和岸势,或动或静,由景及情,写得极其细腻、生动而又有情趣。柳宗元写的山水,绘声绘色,精雕细刻,活灵活现,并能结合自己的境遇赋山水以深情,从中反衬出作者的意向,这是最为可贵之处。柳宗元的山水游记不仅具有高度的艺术审美价值,而且具有相当深刻的思想认识意义。
柳宗元在唐顺宗永贞元年,公元805年,被贬到永州,为排解内心的愤懑之情,常常不避悠远,伐竹取道,探山访水。所幸永州的大自然待他不薄,奇形异态的潭水、小丘、石渠、山涧纷至沓来,美不胜收。《永州八记》一直是人们传颂的名篇,即《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和《小石城记》。
疫情期间,不能外出,在家里读书,是最好的安排了。我找出初中课本中的《小石潭记》,花了近一周的时间,将这篇小古文一字一句地背诵并默写下来。现在,我已完成永州八记中的第二记,《始得西山宴游记》。即将开始的是第三记,《钴鉧潭记》。
随着学习的深入,越来越觉得柳宗元是山水游记的大家,越品这些文字越有味道。因为是深层次的阅读,而更加喜爱作者,又因为喜爱作者,而去关心与作者相关的文字。
在学习韩愈写的《柳子厚墓志铭》一文中,我对柳宗元崇高的人格和气节更加敬佩。
当刘禹锡和柳宗元再次被遣放时,刘禹锡的被贬之地是播州,柳宗元流着泪说道,“播州不适宜人居住,而刘禹锡的老母还健在,我不忍心看到刘禹锡的困窘处境,无法向老母亲交待,况且也不决不能母子一起去往被贬之地啊!”,柳宗元愿意以自己要去的柳州与播州交换,就算因此再次受罪,虽死无憾。自己本身都是已经很难了,在这种情形下,想到的却是好友和好友的老母,管鲍之交不过如此。
患难见真情,人在困境时,才能表现他最真实的义气和气节。
如今,人们互相爱慕敬悦,你来我往地彼此宴请,追逐游戏,强颜欢笑地表示谦卑友好,频频握手来表示肝胆相照,对天发誓,痛哭流涕,表示死也不会相互背弃,表演得似乎像真的一样可信。然而,一旦遇到小小的利害冲突,哪怕只有毛发那么细小,也会反目相向,好像从不认识的样子,这个已落入陷阱了,那个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乘机排挤,落井下石。这种事情恐怕连禽兽和异族都不忍心做出来,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得计,他们如能听到柳完元的为人风度的话,也该稍微感到有些惭愧吧。
无论是山水游记,还是人格气节,柳宗元都值得我学习。
2020年,我要把永州八记中的每篇古文都能熟练背诵并默写下来。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偻,隆然伏行,有类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因舍其名,亦自谓橐驼云。
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驼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早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驼曰:“我知种树而已,官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曰:‘官命促尔耕,勖尔植,督尔获,早缫而绪,早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鸣鼓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
问者曰:“嘻,不亦善夫!吾问养树,得养人术。”传其事以为官戒。